记者　于梅君
　　近年来,境外电信网络诈骗集团大肆欺骗、利诱一些年轻人参与。在高回报诱惑下,有人偷渡奔向幻想中的“海外淘金地”,期待“一夜暴富”,殊不知等来的却是法网恢恢。那么,境外电诈犯罪团伙有哪些圈套?是如何实施的?应如何进行防范?
短视频平台　成骗子引流新工具
　　很多人认为,年龄偏大、文化水平偏低人群,最容易遭遇网络诈骗,实际上,高学历、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也并非“免疫人群”。
　　不少诈骗团伙通过在短视频平台发布境外纸醉金迷的享乐场景吸引受害者“上钩”,一旦有人信以为真,并在评论或私信中留言“想发财”“想去玩”等内容,就会被不法分子盯上,并以能“免费带人体验”等话术进行诱骗。而所谓“免费带人体验”,其实是由境外诈骗团伙垫付了高额费用,待受害者被诱骗偷渡至境外,便会被诈骗团伙要求以“业绩”抵换路费。
　　“年轻人对各类社交软件比较熟悉,加之社会经验不足,更容易成为电诈组织者寻求的目标。”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二庭法官周光旭介绍,在受害者群体中,占比最高的是18至40岁人群,“90后”“00后”合计占比达74.15%。
　　“如今,诈骗集团还包装成金融、证券、信息服务公司等,通过网络招聘引诱大学生投简历。”四川省西充县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庭长杨红清介绍,随着国内对电诈打击力度不断加大,不法分子在境外的窝点迅速扩张,形成电信诈骗园区,并被包装成“工业园”“科技园”,以“高工资、低门槛”“海外高薪招聘”的幌子,诱骗刚踏入社会的高校毕业生。
　　不法分子锁定受害对象后,将其诱骗至边境地区,再由“蛇头”协助从陆路或水路出境,通过“明码标价”,层层转卖给当地的诈骗团伙,要求受害者家属“重金赎人”,形成贩卖人口的产业链。在此过程中,受害者可能会被限制人身自由、遭到虐待,甚至危及生命。

网诈形成一条　完整的灰色“产业链”
　　反电诈“守护者计划”安全专家介绍,很多诈骗公司早已发展出一套包括思想课、技术课、角色扮演等在内的完整“培训流程”。他们自行编写“剧本”,传授行骗话术,集团成员还要进行角色扮演,模拟对战。骗子编写剧本时,甚至会设置不同方案来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
　　除了不断翻新的骗术,诈骗的“产业链上下游”也在“进化”。
　　“十年前,在境外建设窝点,可能需要两三百万元投入,而且要懂点技术。现在,只要一个人、一台电脑就够了,其他外包给‘专业人士’——引流推广、养号、支付渠道、洗钱……发展出一条完整产业链,统称‘黑灰产’。”“守护者计划”安全专家晓树介绍,“号商”采取公司化运作,批量获取大量账号、密码和公民个人信息。
　　“这种链条式黑灰产组织,底层是基础技术环节,比如验证码识别、自动化软件开发、钓鱼网站制作等；中层则是一些账号、用户信息提供商,组织、运营和推广诈骗活动,发展下线；再往上,就是利用窃取的信息、账号和诈骗工具等,开展包括欺诈、盗窃、钓鱼等诈骗行为,实现获利。”志翔科技高级副总裁伍海桑解释。
　　“杀猪盘”异军突起,成为受害者损失金额最高的诈骗类型。靠这种打着爱情旗号的新型诈骗手段,三五人的小团伙就能将800多人坑害成“猪仔”,涉案金额往往超过两三亿元。
　　“当前,网络诈骗与反诈技术对抗处于胶着状态,基本上我们每破解一道骗术,犯罪分子的技术手段就会升级一次。”工信部反诈中心主任、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副院长魏亮表示。
超九成诈骗网站在境外接入
　　公安部2022年披露的数据显示,我国电诈犯罪境外作案占比已高达80%。2022年,我国超九成的诈骗网站在境外接入。境外呼入的诈骗电话超过半数,且多为虚拟电话,那么,这些虚拟电话到底来自哪里?　　拉条网线、装个盒子,“躺着就能轻松赚钱”?当心!你很可能沦为诈骗分子的帮凶!
　　嫌疑人于某、何某听信朋友“躺赚”的忽悠,在家里安装了GOIP设备,就在两人准备坐等收益时,警察找上了门,因涉嫌协助上游实施犯罪,两人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什么是GOIP、VOIP?电信专家介绍,二者大同小异,都是虚拟拨号设备,简单说,就是伪造一层“羊皮”,给不法分子的境外来电披上“外衣”。
　　GOIP是利用手机卡接入电话网络,来电显示是手机号码。VOIP是利用固定电话线路接入电话网络,来电显示是固话号码。
　　虚拟拨号设备是如何用来行骗的?以GOIP为例,它能将传统电话信号转化为网络信号。诈骗分子在境外,雇用他人在国内架设GOIP设备后,插入几十、上百张伪实名手机卡,骗子在境外拨打诈骗电话或发送短信时,通过GOIP设备中转,就显示为在国内拨打的电话。
　　GOIP具有无人值守、双向通话、可回拨等特点,诈骗分子通过远程操控拨号,实现“人机分离”,逃避警方打击,成为“电诈新神器”。
　　同理,对VOIP来说,境外诈骗分子远程拨号,经过VOIP一转换,被害人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就是国内固话号码,褪去了“00”或“+”的外衣,大大降低了被害人的防范心理。
　　如何预防VOIP、GOIP犯罪?反诈民警介绍,利用此类设备实施的诈骗,多为冒充客服、公检法等诈骗方式,所以,不要轻信电话中自称“有身份”的工作人员,有疑问时,应拨打相应官方电话确认,或拨打96110咨询。此外,GOIP、VOIP不是无懈可击,骗子需要雇用他人异地架设窝点,只要斩断雇佣链条,也能起到遏制作用。民警提醒,非法制造、买卖、提供或使用“GOIP”“VOIP”等虚拟拨号设备,都是违法行为,不要因为贪图小利,沦为诈骗分子帮凶。
反诈需要构筑“全链式”技术防线
　　“骗子花样更新快,现阶段打击电诈是追着骗子‘跑’。”兰州市公安局刑事警察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李军介绍,面对跨境电诈不断变化的新形势,案件的侦办难度也在升级。
　　李军表示,由于不法分子在短视频平台、社交媒体与受害者进行私聊行骗的内容涉及公民隐私,协调平台调取犯罪证据要花费不少力气,有时还需要额外付费,购买第三方数据信息以方便取证,让案件侦破难度大大上升。
　　与此同时,诈骗团伙人员变化多、位置更新快,进一步阻碍了警方调查取证速度。此外,由于涉电诈的境外地区环境较为复杂、当地政府无法控制地方武装协助办案等因素,公安机关的跨境办案难度较大。
　　“科技反诈是一场持久战,跨平台技术联防非常关键。”蚂蚁集团安全风控智能部总监金宏表示,需要构筑全链路技术防线,并提升全社会的反诈意识。公民个人信息是电诈的主要“生产资料”。2022年8月,江苏无锡网安部门发现,某公司将日常购买、搜集的全网招聘信息直接存储在公司数据库服务器上,涉及8900万条个人招聘信息,这些信息在网上可以被随意下载,很容易被电诈团伙利用。
　　2022年12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反电信网络诈骗法》正式施行,浙江大学数字法治研究院副院长高艳东表示,支持用善意的技术对抗恶意的技术,让电诈分子无处藏身,实现源头堵截、事中防范、事后破案,是《反电信网络诈骗法》的一大亮点。
　　“原先打击电诈主要依靠刑法,其特点是只能打击已经发生的犯罪。真要防止电诈,要着重开展前端防范,把黑技术、钓鱼链接、木马、伪基站等清理掉,否则幕后黑手仍有机会采用‘割韭菜’的方式,雇人行骗。”高艳东表示。
　　目前,工信部等部门已先后推出多项反诈措施,如“断卡行动2.0”、全国移动电话卡“一证通查”以及12381涉诈预警劝阻短信系统等,构筑起打击治理电信网络诈骗的多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