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

　　从烟台福山走出的王懿荣被誉为金石大家、“发现和收藏甲骨文第一人”,他忠心抗敌、毁家纾难的事迹也彪炳史册。
　　王懿荣,字正孺,晚号养潜居士,祖父王兆琛,进士、翰林,山西巡抚,父亲王祖源,拔贡,四川按察使,金石学家和收藏家。清代道光三十年,5岁的王懿荣在本族长房房舍“有棣堂”读书,“有棣堂”又名“遗书楼”,是王氏家族藏书场所。咸丰九年,王懿荣随母进京,拜礼部员外郎周孟伯为师。周孟伯博闻强识、著述宏富,对王懿荣影响深远。
　　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后,英法联军在山东占据烟台、荣成,王祖源当时在兵部任主事,请旨后回籍办团练。王懿荣随父到济南,入泺源书院深造学习。28年后,王懿荣金榜题名,重回济南作诗追忆:“先君到处留诗墨,重对湖山泪满衣。”
　　同治元年,王懿荣第一次参加乡试,落第。这一年,王懿荣与黄兰完婚,黄兰是黄宗敬长女,为人温柔、大方。黄宗敬是蓬莱人,因捐办天津海防,朝廷嘉奖,给一补官名额,黄宗敬将此殊荣给了贤婿王懿荣,于是王懿荣被吏部签分至户部任额外主事。
　　王懿荣酷爱古彝器、碑版、图画之类的古籍文物,常到市场淘宝,贤妻黄兰总鼓励他买回来。因家徒四壁,黄兰将自己的衣服、饰物拿去典质,也毫不吝惜。
　　光绪五年,35岁的王懿荣第八次参加乡试。本次乡试同考官是翰林院编修缪荃孙,他慧眼识人,以伯乐之才,将王懿荣从千人中挑选出来。光绪六年,王懿荣参加庚辰科会试,中一百五十六名贡士。王懿荣参加复试,中钦定第一等三十五名。复试阅卷大臣徐桐,曾是同治皇帝师傅、内阁学士,他对王懿荣文章的批语是“鸿文无范,旷世逸才”。
　　复试之后是殿试,王懿荣中二甲第十七名,赐进士出身。王懿荣的策文确有见地,慈禧阅后,叹为奇才。传胪典礼后,王懿荣考中庶吉士,这一年同时考中进士,又考入庶吉士的还有他的族叔王乘燮、叔伯母舅谢隽杭,“福山一榜三翰林”成为当地科举佳话。
　　王懿荣出身官宦世家、书香世家,留下《偶感》《第四子崇焕》《病起即事书示同人并索和诗》等诗作百余首。王懿荣还是晚清著名书法家,在清末有“翁(同龢)、王(懿荣)、何(绍基)、戴(彬元)”书法四家的声誉。
　　王懿荣酷爱金石,在古物鉴赏与收藏界名满京城。光绪六年他中进士不久,朝廷恩准省亲,他回乡祭祖。在家乡收藏到宋拓《太清楼书谱》,从蓬莱收藏到出土汉琴亭候国刻石、书画、砖瓦；路经陕西,买到隋文帝开皇铜牌；在西安城隍庙,他买到明初刻印的《元史》残本、元刻本《古今均会》；在四川买到元本《宋相臣传》及《王渔洋诗稿》。他应四川总督丁宝桢之请,写下为大朗和尚封号碑一块,该碑文600余字,高3米,现存于四川龙藏寺。从四川返京时,王懿荣在长安买到古彝器和一把古剑。可见王懿荣收藏古物,痴迷至极。
　　王懿荣著有《汉石存目》《南北朝存石目》。《汉石存目》收集刻石、石阙、石碑,及记、碣、铭、颂、墓表等,该书曾被鲁迅先生抄校,完整的抄本手稿现存在北京鲁迅博物馆；《南北朝存石目》从同治元年开始编撰,到光绪七年成书,历时19年。王懿荣的著述还有《求阙文斋文存》《晚清二十三家藏器目》《天壤阁瓦当》等。
　　光绪二十五年,王懿荣因勤勉王事、终日劳碌,又因其弟王懿棨英年早逝,而过度悲伤、卧病在床。翁同龢领旨带太医为王懿荣号脉,诊断为重伤寒,太医开方,药房抓药。王懿荣发现在一味叫“龙骨”的药材里,其中两片上面有清晰似篆似籀的刻划。他让家人快到药店将龙骨全部买下,翌日,王懿荣不顾病体,再次亲临药店,嘱咐掌柜,龙骨要完整,有多少要多少,并留下银子作为定金。王懿荣还嘱托收藏家孙桂澄多搜集青铜器上的铭文拓片。
　　王懿荣翻开史料典籍,用放大镜仔细观察这几块龙骨上的刻划,突然他从拼成的小碎片上看了出来,“雨”字,多么形象的字呀!那是祭祀的人在求雨呀!他高兴万分,找到字啦!他一边喊,一边顺手拿起拼凑的“雨”字,兴奋地问,你们说,这是什么字?人们正一头雾水时,他把脸盆里的水哗哗地朝天扬去,以示“雨”字!这时家里人才明白过来!紧接着他又从拼凑的龙骨辨认出“日、月、山、水”等字。
　　一连几天,王懿荣翻遍了史籍及青铜器上的铭文拓片,从《周礼·春官》《史记·龟策列传》中得到了启示,原来这“龙骨”上的刻划就是上古之人用来占卜的龟版,是殷商王朝宫廷档案。三个月后,潍县(今潍坊))古董商人在河南安阳收购了四十二片甲骨,送到北京。王懿荣见到这批甲骨说,这是中国最古老的文字甲骨文,并以一片二两银子全部收入,王懿荣进而确定其为商代文字。这一发现震惊了国内外学术界,一扫当时学术领域中存在的对夏商周三代的疑古之风。王懿荣因此被后人尊称为“甲骨文之父”和“甲骨文的开山宗师”。
　　光绪二十年,甲午战争爆发后,王懿荣看到战火蔓延到自己家乡,上疏请求回籍兴办团练,以御倭寇。光绪二十一年,王懿荣奉旨火速奔赴登州。王懿荣一行来黄县看过团练队伍操练后,甚为满意。在蓬莱阁北山炮台视察时,王懿荣题写《郓城夏公辛酉字庚堂德公碑》碑文立在蓬莱阁上。莱阳知县对王懿荣回乡抗倭十分敬佩,将珍藏的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的宝刀赠给他。
　　光绪二十一年,王懿荣接到上谕:“和议已定,勿庸招募,著即回京供职。”王懿荣回福山安排家事,向母亲禀告,朝廷批准部拨省库银二万五千两,分文未动。户部拨银二千两已筹办团练花光,自己还搭上白银五百余两。他认为钱虽花,但终未能为国出力,仍要自己筹资,将户部二千两银两全部上缴。此举深得母亲支持,王懿荣母亲变卖祖上房产一处,拿衣裘、钗钏来典售,帮助儿子弥补银两。
　　光绪二十六年,慈禧授王懿荣团练大臣,保卫京城,王懿荣昼夜擘画、日无暇晷。七月二十日,八国联军攻打北京东便门,王懿荣指挥团勇顽强抵抗。之后城破,王懿荣跳井以身殉国。
　　光绪二十七年,王懿荣灵柩运抵烟台,安葬于福山。自此,被誉为“一代宗师”“甲骨文之父”的王懿荣就长眠于故乡的崇山峻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