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

　　如果水有人格,它可能自诩大地艺术家。它如痴如狂,凿出峡谷,切开黄土,形塑大地；它如琢如磨,联合阳光与风,将岩石化为泥土,微雕方寸之地；它如呼喊,如细语,母亲般把生命从混沌中唤出,为荒芜增添生机。
　　万物原为一体。水不停循环,将生命在天地间运转。然而人与水的关系却总是由“共生”滑向“互控”。对于人来说,水时而温柔,时而暴虐,喜怒无常;对于水来说,人本由自己创造,却总是试图改变自然。
　　在小说《水神的孩子》中,协调人与水关系的“水神的孩子”是四个走向11岁的少年。四个少年都有和水对话,甚至控制它的能力——但是也可以选择,在11岁生日时,拿它换一种世俗能力。不过这世俗能力一般是用来融合、沟通人类的,毕竟人类只有成为共同体,才能真正与自然相拥。少年们这重大的使命,必须靠成长来实现。成长之路各不相同,但关键之处,总有两步。
　　第一步是发现自我。我曾是个非常怯懦的孩子,会像中了定身符一样,被别人贴的标签控制。“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管不了人”,于是,从小学到中学,我只做过小组长。可是工作后,我恰恰发现了自己的领导力。小说中的纪雨和四鲤,都曾被他人的“标签”左右。纪雨被妈妈引导,变得胆小、怕事,无力拒绝别人不合理的要求。四鲤更甚,别人说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想一想,你是否也曾被“标签”摆弄?自我如同水,弱小时,形状是被容器赋予的。但是力量一旦觉醒,就会进入“我想成为什么,我就是什么”的自由天地。
　　第二步是宽容。《水神的孩子》中的四个故事,分别涉及人与自我、人与人、人与社群、人与自然的冲突,而解决冲突的核心,总是宽容。它包括接纳自我和理解他人两个层面,前者是核心。纪雨原谅了因怯懦而伤害了父亲的自己,才有力量去理解戴碧,意识到她和自己的成长环境不同,她从来没有享受过“无条件的爱”。汀兰发现自己的天赋原来不是独唱,而是融合不同的声音,从中得到乐趣之后,才懂得母亲和“天命”分离之后的失落。
　　而宽容的前提,是强大的个人能力和随之而来的更高使命。四鲤认识到自己是“水神的孩子”之后才放下复仇的念头；奇相死里逃生,和水神共工正面对弈时,才明白单靠个人压根无法和“神”打成平手。面对自然力,她代表的是人类。站在这个高度,她理解了:伤害过她的人,不是出于恨,而是无知与恐惧。借助宽容,她把整个大筐城的力量汇聚到自己身上。
　　水有两面:一面强大、为所欲为,甚至暴虐；另一面滋养生命,洗涤污垢,融合不同。《水神的孩子》讲的是少年们找寻自己“天命”的故事,也是人类融合的故事。“天命”指不同的使命,如交织不同声音——自然的、人类的、艺术的,协调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追随天命往往是以“勇气”开场,因为有了勇气才能坚持自我。但是,明确自己的个性、边界与使命,才是和谐相处、走向大同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