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说
　
　　“人生,虚荣,认知”,在荒诞喜剧电影《二手杰作》临近结尾的时候,主角马寅波在黑板上写下这三个关键词,点醒了想要自杀的“陪酒作家”杰西卡,击碎了自己上蹿下跳想要挤进“文坛”的幻想。执着、不甘的普通人得到渴望已久的成功,到底能“疯”成啥样?
　　作为一部荒诞喜剧电影,《二手杰作》最大的特点首先是好笑。上映之前,片中的很多幽默片段已经十分出圈,比如人到中年的马寅波,因为身体和精力的力不从心,偷偷在厕所打电话询问医生,不自觉用撩头发的动作掩饰尴尬。面对妻子的火热,马寅波只能捂着衣服躲闪,把裤子系上死结,他仰着头引用里尔克的一句名言:有何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看完电影会发现,映前释出的这些有关“中年危机”的所谓好笑的片段,只是这部电影的外壳。故事把一对父子当作主角,用追逐文学梦的过程,讲述“人如何认识自己,和平庸和解”,并荒诞地对作家、出版商、文学爱好者进行了一通讽刺性“扫射”。出版社社长嘴里说着高尚的“着实愧对于文坛”,却只跟有话题有噱头的作者签约。马墨出书的作品篇幅不够,出版社社长给出秘诀是“字大行稀,句号成行”。这位社长还邀请名家为“烂书”的腰封写推荐语,操控文学爱好者们前赴后继地推崇拜读。而作为清高的“斯文人”,马寅波把儿子的猥琐偷拍美化成“摄影爱好”,把儿子偷拍女学生导致自己失足坠楼,撒谎成一个有文学天赋的孤独少年选择去“自杀”。
　　羞愧难当的马寅波为儿子马墨代笔写下了一封遗书,故事由此开始了一场“父凭子贵”的荒诞大戏。遗书的文笔愤世嫉俗才华横溢,马墨由此红了,甚至连老爹都能借用儿子的名气逐梦文学圈。伴随着儿子“活过来”的意外,事态愈发不可收。清醒的妈妈潘冬妮让儿子马墨发“封笔”声明,可平凡庸碌了半辈子的马寅波难以卸下“文坛作家”的虚伪光环,于是彻底爆发“狂人”属性,自己掏钱也要出新书,线上雇人刷销量刷到榜单畅销第一,线下雇团队疯狂回购,他大办新书发布会,还声称走红不是机缘巧合靠儿子,而是自己笔耕不辍三十年的“天道酬勤”。
　　先成名,再发疯,“斯文”的马寅波穿梭在名利场的精神状态,让人看完有些笑不出来。该片导演王子昭说,他小时候是看着冯小刚、陈佩斯、黄建新等执导的讽刺喜剧电影长大的,而马寅波在大银幕里为名利发狂,也能从电影《甲方乙方》中的人物找到一部分影子。
　　电影《甲方乙方》设定了一家“圆梦公司”,它拥有“好梦一日游”服务,是为不同的顾客提供短暂的“美梦成真”的机会。“顾客”的要求花样百出,卖书的板儿爷有个“巴顿将军梦”,“嘴快”的川菜厨师想当一次“嘴严”的大英雄,张富贵厌倦了老婆的百依百顺,觉得“受气”肯定“特过瘾”,这些人不能接受平淡的现实,也不能正视平凡的自己,就像马寅波一样总有股“自命不凡”的劲儿。
　　在《二手杰作》里,社长和马寅波“发疯”后对名利和流量的操控,非常适配《甲方乙方》里的一句话,“说白了就是迎合什么人的趣味,为什么对象服务的问题”。这更让人联想到电影《大腕》里的情节:网站就得靠钱砸,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先高薪聘几个骂人的枪手,再找几个文化名人当靶子,谁火就灭谁。网站要靠点击率,点击率上去直接卖给下家……戏谑之下,全是对人性贪婪和虚荣的讽刺。
　　在《二手杰作》里,马墨爆红前后身边人的态度变化,也充满讽刺。“跳楼”前,他是老师眼中的“老鼠屎”,同学嘴里的“傻子”。“跳楼”后,他是凭一己之力复兴文艺的“逆行的天才”。考场上他绞尽脑汁也写不出小作文,是因为“封笔”了,放学后只想钻进游戏厅,可以被理解为“遁形于凡人”。就连彻底摆烂的态度,也能被圆成“原来你不想搞文学了,你想搞哲学。”《二手杰作》讽刺了被包装过头、炒作过头、噱头盖过内容的“唯流量论、唯数据论”,就像《大腕》里用一场“葬礼”拉来各种各样的广告,讽刺了社会对名利的追逐。这些影片包裹着幽默外壳的“多有得罪”,正是和“抖包袱”喜剧不一样的魅力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