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皖
寂寥的雪天,古人喜欢煮酒赏雪。谢逸写道:“谩摘青梅尝煮酒,旋煎白雪试新茶。”陆游则说:“青梅旋摘宜盐白,煮酒初尝带腊香。”酒可以助兴,也可以御寒。
儿时,在我的外婆家,一到雪天,几乎家家户户都要煮酒。大雪封城,各家各户煮酒赏雪,不是文人墨客的附庸风雅,而是水乡小镇每户每家的隽秀雅致。
林清玄的《煮雪》写尽浪漫。传说在北极的人,天寒地冻,开口说话会结成冰雪,因为听不见,只好带回家慢慢烤来听。这样在冬天极寒天气下的浪漫,是属于作家的,也是属于读者的,却不属于极寒天气里的老百姓。那么冷!老百姓怕把耳朵冻掉了,两只手都用来捂住耳朵,哪有心情拾起冻成冰雪的话语带回来慢慢烤来听?只有在火炉边煮酒,浑身洋溢着温暖,才有闲情雅致欣赏窗外的冰雪。真正在冰天雪地里赶路的人,只有一心一意逃离寒潮吧!
回想过往,每到冬夜,一家人都会早早上床,唯独父亲晚睡,寒夜煮酒。家人们睡下了,破旧的老房子安静下来,唯有关不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滴着水。炉子上的火烧得红彤彤,壶里的酒伴着火苗欢唱。雪花在窗外飘舞,屋子却是融融暖意。父亲看一眼熟睡的家人,倒一小杯热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酒如一线热流,入口下肚,父亲的脸在炉火的映照下更加红润起来了。
睡意朦胧间我听到父亲哼起了小曲,手在大腿上打着节拍。借着窗外的路灯,我看见雪花还在飘飘洒洒。雪夜出奇的安静,能听到车轮打滑的声音,也有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
一杯又一杯,父亲围着炭火盆喝得尽兴,酒意阑珊。酒香四溢,悠然的雪夜时光就这样轻盈地流逝。
长大了,也学父辈们冬日煮酒赏雪。邀约几位好友,围炉吃火锅。一定要把酒煮烫。窗外雪花飞舞,屋内酒香肉香。大快朵颐的时候,不忘聆听雪落下的声音。
飞雪无声,落入花心方雅;暖酒有韵,只以炉火而醇。映入眼帘的是冰凉的雪,咽入口中的是炽烈的酒。这一寒一暖,穿越古今,是冬日里最风雅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