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看过狍皮制作技艺,如果没有听到民歌赞达仁,也许李京阳还是生活在北京的商业导演,而不会在鄂伦春一待就是十年。
　　鄂伦春族是世居我国东北部地区的人口最少的民族之一。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21》,鄂伦春族人口为9168人。李京阳说自己成了第9169个鄂伦春的孩子。由于鄂伦春族没有文字,只有语言,李京阳手持摄像机,记录鄂伦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跟那些讲述鄂伦春文化的老人“抢时间”。

　　记者　李静　见习记者　刘志坤

一年超十个月在鄂伦春
从记录手工技艺
到拍摄口述史
　　这是李京阳在鄂伦春的第10个年头。
　　2015年,李京阳第一次来到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鄂伦春自治旗拍摄。在那以前,他是个满世界跑的时尚商业导演。
　　一开始,他拍摄的内容以鄂伦春的手工技艺为主。李京阳走访很多猎民村拍摄,发掘、整理、保护、宣传当地手工技艺,最终将拍摄内容制作成影像资料。
　　鄂伦春族的狍皮制作技艺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李京阳说:“据我们走访,现在会做最传统的整套手艺的应该不超过10人,年龄基本在70岁左右。”
　　李京阳拍摄过吴玲芝,她是内蒙古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鄂伦春狍角帽制作技艺传承人。李京阳好奇,为什么吴玲芝会坚持这项技艺这么多年。吴玲芝说,“这个手艺是我妈妈传给我的,我不想在我这一代丢失掉。”
　　慢慢地,李京阳被鄂伦春精湛的手工技艺、豪迈的民族性格所征服。于是,他决定放弃北京的所有业务,专心做保护鄂伦春非遗这件事。经过五六年时间,李京阳记录了50多位鄂伦春老匠人。原定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但在记录过程中,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老人陆续离世。“这个民族没有文字,只有语言,老人去世意味着带走了一部分历史。”李京阳意识到留住老人的记忆迫在眉睫,决定留在这里拍摄口述史。
　　最初,李京阳每年在鄂伦春待三个月,其余时间返回北京。从2019年开始,他一年中超过十个月留在鄂伦春。
鄂伦春老人的“共享孙子”
每多拍一位老人
就为文化多争取点时间
　　“每多拍一位老人,就是在为这个文化多争取一点时间。”李京阳说。
　　李京阳拍摄的会唱歌的“小花鹿奶奶”多次上过热搜,被很多网友熟知。老人叫内淑梅,已经80多岁。在拍摄视频时,老人会佩戴上她的全部饰品,包括13个手镯、3条项链、6个铃铛。这是她的仪式感。内淑梅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唱歌。唱歌对于老人来说,已经不是一种表演,而是一种生活方式。
　　鄂伦春老人吟唱的这种森林之声,被称为赞达仁,意指鄂伦春族在森林中的即兴歌唱,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关于这个民族的历史,就藏在这些老人的讲述与歌声中。李京阳觉得他们就像森林的孩子,把赞达仁唱到篝火燃尽、唱到太阳升起。“但鄂伦春族还能即兴歌唱赞达仁的老人已不超过10个。”李京阳说。
　　现在,他每天穿着鄂伦春族服装,戴着狍角帽,讲述鄂伦春的故事,从影视从业者变成一个“网红”。对于这个称呼,李京阳觉得不习惯。“其实我只为记录鄂伦春濒临消失的森林之声赞达仁,我希望这古老的歌声永远年轻。”
　　如今,李京阳有了新的称呼——鄂伦春老人们的“共享孙子”。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21》,鄂伦春族人口为9168人。李京阳说自己成了第9169个鄂伦春的孩子。
十年只拍一部纪录片
带鄂伦春文化
走进网络走上街头
　　这段时间,流量落到了鄂伦春。在李京阳看来,这说明大家知道了鄂伦春。但是,从知道到了解到喜欢,到影响我们对森林的生态理念,影响我们的生活,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段时间,李京阳等11人组成的团队来到四川。这其中包括8个鄂伦春年轻人。他们在街头展示民族服饰,展示斗熊舞。在现场,围观者能达到四五千人。李京阳说:“我们能把鄂伦春的文化带到大家的眼中,让大家近距离接触,而不是再以那种猎奇的眼光去看待。”
　　很多人不理解李京阳为什么放弃北京的工作,到大兴安岭去记录鄂伦春那些濒临失传的非遗技艺。他花了近十年,用一部纪录片给出了答案。“这部纪录片今年应该会上映。可谓十年磨一剑。”李京阳说,“消耗的时间和金钱我不在乎,我害怕有一天我会老,老到再也举不起摄像机。我不想让鄂伦春过往的历史和生活印记,只是存在于老人的口述史中。”
　　鄂伦春的9168人,就是9168颗种子。“我想成为第9169颗种子,帮助他们继续生根发芽。”李京阳说,大家了解鄂伦春只是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更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