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届全国冬季运动会2月17日在内蒙古开幕,健儿们将在176个冰雪项目上争夺桂冠。我国冰雪运动历史悠久,古籍中很早就有北方居民在冰雪之上生产生活的记录。明末清初开始的一些冰上比赛中,已经具有了冬运会的雏形。那时的“冬运会”在哪里举办,有哪些项目,选手们又有哪些装备呢?

　　□纪习尚

有记载的首场
冰上运动会
　　1625年正月初二,坚冰覆盖的辽阳太子河,浩浩荡荡地走来一队人马。最前面的是努尔哈赤,接着是满、蒙、汉族的贵族、官员及他们的夫人。他们要借着这天然的冰场,举办一场称为“跑冰戏”的冰上赛事。比赛共有两个项目,“踢行头”和“抢等”。踢行头,是流行于东北地区的一种球类运动,和蹴鞠类似。“行头”是用猪皮、熊皮等兽皮缝制,或用猪膀胱充气而成的圆球。比赛时,参加者分成两队,将球踢入球门为得分。选手们比赛时穿的,很可能是靰鞡靴。靴底和靴帮用皮革制成,靿部使用布料,内部填充靰鞡草,冬季穿很保暖。
　　首先进行的是男子项目——踢行头。只见满、蒙族的贝勒(贵族的称号)和他们的随从来到冰面后,摆开阵势争夺起来。球一会在冰面上滑行,一会又飞到空中,大家的目光都跟随圆球移动。踢了一场不过瘾,紧接着又踢了一场。
　　暖场比赛结束后,紧接着进行女子项目——抢等(速度滑冰)。这天的比赛,按选手的民族分成三个组别进行。67岁的努尔哈赤先来到河冰正中央,运动员在河两岸列队。一声令下,众位夫人们纷纷冲上冰面,争先向河中央跑去,呐喊声加油声响成一片。有人只顾奔跑,不小心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冰面上,观战的努尔哈赤也忍不住笑起来。比赛的奖金很有吸引力,第一组汉族官员夫人,前18名按名次不同,每人分别奖励白银20两、10两,后18名每人白银3两；第二组蒙古族小台吉(一种贵族称号)夫人,前8名每人白银20两,后8名每人白银8两；第三组混合组,参加者为众人妻子与小台吉夫人、满蒙贝勒福晋等,前12名每人白银20两加黄金1两,后12名每人白银5两加黄金1两。两场比赛结束后,努尔哈赤意犹未尽,又命人准备酒菜,和众人举行了一场春节冰雪盛宴。
　　这场记录在官修史书《满文老档》中的比赛,虽然项目不多,历时也不长,但已经具备了冬运会的某些要素:有专门的比赛场地、预先确定好的比赛项目、明确的比赛规则、男女分组比赛等。赛事也很有特点:一是既有男子比赛,也有女子比赛。女子比赛分成多个组别,参加人数超过70人,是这次运动会的重头戏；二是多民族参加,满蒙汉同场竞技,客观上促进了民族间的了解和交流,体现了体育的全民性；三是观赏性和竞技性俱佳,冰上足球争抢激烈、观众爱看,速度滑冰按名次设置不同的奖金,参加者肯定要秀出自己的最佳竞技水平。
　　就这样,努尔哈赤的本意只是举行一场春节游艺活动,一不小心就开成了史上第一场冬季运动会。
清代“冬运会”
有哪些项目
　　乾隆是冰上运动的重度爱好者,他在位时,冬季陪母亲观看冰嬉盛会成为定例。有学者根据《乾隆帝起居注》统计,从乾隆十七年到乾隆六十二年,皇帝亲自观看的冰嬉有170余场之多。
　　冰嬉会一般在太液池举行。那时的太液池,包括今天的北海、中海、南海,紧邻紫禁城,有西苑门直通宫城的西华门,是举行冰上运动会的绝佳场所。每年入冬,池水冻结后,内务府就组织八旗和内府三旗的士兵练习冰上项目；春节前后,乾隆会择日举行冰嬉盛会。届时,乾隆和母亲乘坐冰床来到池边观战,王公大臣则簇拥在周围。
　　乾隆的冰床非常华丽,有诗这样描述它:“拖床碾出阅冰嬉,走队橐弓五色旗。黄幄居中奉慈辇,罽帱貂座日舒迟。”冰床看上去就像安装在船上的轿子,轿厢四壁是黄色绸缎,座位上铺设动物毛皮,由8人拉动。冬天,乾隆经常乘坐它往来于北海、南海一带。
　　冰嬉会的运动项目主要有三个:一是速度滑冰,二是冰上蹴鞠,三是冰上射箭。
　　速度滑冰(抢等)的起点是竖立在冰面上的一杆大旗,终点是皇帝乘坐的冰床,距离大约1500米。据《养吉斋丛录》:“去上御之冰床二三里外,树大纛,众兵咸列。驾既御冰床,鸣一炮,树纛处亦鸣一炮应之。于是众兵驰而至,御前侍卫立冰上,抢等者驰近御座,则牵而止之。”比赛开始前,终点处鸣炮(或摇旗)示意可以开始,起点处的执事(裁判)收到信号后,同样鸣炮(或摇旗)开赛。士兵们奋力滑行,到终点处撞绳减速,并由执事(裁判)记录名次。
　　为了提高滑行速度,选手穿的是镶有冰刀的冰鞋。冰刀由铁条制成,钉入木板,再用皮绳将木板绑在靴底。冰刀锋刃锐利、闪闪发光,“作势一奔,迅如飞羽”。
　　接下来是冰上蹴鞠,类似于努尔哈赤时代的踢行头。选手们分成两队,分别穿红、黄色队服。冰面上竖有两面彩旗,旗中间即为球门。比赛开始时,执事站在两队中间,将皮球高高抛起,众人奋力争抢。抢到球的运动员抱住球往前冲,对方球员立即上前围堵；技艺高超的能够突出重围,否则只能将球远远地掷向队友,或者眼睁睁地看着球被对方抢走。比赛很激烈,只见球在上空来回飞动,冰面上的人们也来回奔跑。最后,先持球到达球门,并将球高高举起的一方得分。比赛可以用脚,但更注重手上技术,打法和橄榄球(美式足球)有相似之处。
　　与速度滑冰不同,冰上蹴鞠需要急停、变向,冰鞋必须能够抓地。因此,选手“所著之履,皆有铁齿,行冰上不滑也”。冰鞋底部的冰刀被铁齿取代,类似鞋钉,起防滑作用。
　　第三个项目冰上射箭(有较射天球等不同名称),是冰嬉的重头戏。乾隆年间宫廷画家的《冰嬉图》《御制冰嬉赋图》等,为我们留下了这个项目的实景画面。冰面上竖起三座高高的球架,横梁上悬挂彩球,彩球上装饰若干铃铛。运动员腰挂箭囊、身穿不同颜色的马褂、背插小旗,脚踏尖端翘起的冰鞋,排成一列长队,沿规定好的线路依次穿过三个球门。行进中,可以在冰面上作出各种花样动作,如金鸡独立、青龙回头、白虎摆尾、太公钓鱼等,这和后来的“花样滑冰”一脉相承。穿过球门时,弯弓搭箭、回转身射向彩球。被射中的彩球来回飞舞,铃铛也叮咚作响。
　　射箭时,冰上有约200名运动员鱼贯滑行,场边也有大量观众,为了安全,使用的是特制的软弓,箭也为响箭,射出时簌簌发声。每名选手只配发三支箭,每个球门只有一次出手机会。不过,由于事先经过训练,选手们命中率很高,一次比赛中,射失的往往只有数箭。
奖金丰厚
专职裁判出现
　　比赛结束,乾隆为优胜者和参与者颁发真金白银的奖金。奖金是普惠性的,人人都有,正如《御制冰嬉赋》所说:“勇者特旌,任者均赐。”奖金的数量,据《清朝文献通考》:“头等三名各赏银十两,二等三名各赏银八两,三等三名各赏银六两,其余兵丁各赏银四两。”冰嬉盛会一年举行多次,对选手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有意思的是,冰嬉会中已经出现了专职的裁判——执事。比赛前,他们负责布设、检查旗帜、球门等运动设施,比赛中他们把握比赛的开始、结束,比赛结束后还要记录比赛结果,职责和后来的裁判员是类似的。
　　冰嬉会还是体育外交的重要工具。它场面盛大、极具特色,经常被当做“显国威”的外交典礼的一部分,邀请藩王和外国使节观礼。乾隆年间成书的《石渠宝笈续编》载:“每岁新正,皇上于紫光阁武成殿筵宴年班入觐之外藩、蒙古汗王、台吉、回部汗王、台吉及各国使臣等。殿外张幄次,设乐部仪仗,旁列冰嬉。”朝鲜、安南、暹罗、琉球等国的使臣都被邀请观赏过冰嬉盛典。
　　乾隆之后的嘉庆朝,冰嬉会仍照常举行；到了道光中期,由于不断加深的内忧外患,再加上热兵器时代,靠射箭提升战斗力的意义已经不大,冰嬉的军事意义已经消失,清廷无暇也无心再继续举办了。道光中期开始,冰嬉会停办,光绪年间曾短暂恢复,但随着现代冰雪运动的传入,它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