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万类竞飞扬

齐鲁晚报     2024年03月21日
  □韩簌簌(壹点号:韩簌簌)

  沿着地球,这蓝绿色星球的发际线,鸟儿们正精灵般地在云雾之间穿行。偶尔,它们与河流山川靠得那么近。每一只候鸟头脑里都有一盏航标灯,引导着它们去兑现心底的那个承诺,对回归的承诺。
  如果此刻从空中俯瞰,下面的三角洲上大片新淤地宛若巨幅的水粉画,浑黄的河水与瓦蓝的海面交接处,黄色的扇面肆意地铺展开去,一条大河为碧蓝色的大海安装上了一柄颜色突兀的把手。碧波黄流,泾渭分明,如势不两立又不得不彼此相依存的欢喜冤家——这是它们梦中温习了多少遍的场景!
  一个声音说:到了,到了!它们一个俯身扑向视为故土的那片久违了的土地与河流。
  在渤海之滨,这条河就叫黄河;这片令它们随时牵系的土地,就是黄河入海口;这个活力四射的城市,就是东营。
  这是鲁东北平原上的一片新生土地。黄河携黄土高原的泥沙滚滚而来,硬生生地把一个小渔村冲刷成了一座现代化的海滨城市,并让人们开始重新关注这片退海之地上丰饶的矿藏和奇异的动植物群落。
  就这样,一条大河给还算丰满的东营拦腰系上了一根黄色飘带,在左冲右突之后,在黄与蓝的碰撞之后,它终于完成了一个关于海洋的梦。
  这会儿您终于知道了,这是一个关于搬迁和挪移的故事。
  那些精灵终于飞累了。在浩瀚天宇展开或宽阔或灵动的羽翼,又在三角洲放下身段,收紧翅膀于水草丰美的河道两旁,加入这集体舞蹈,这母亲河与大海对接的合唱。
  从此,黄河三角洲大地上,多了一群灵异的物种。森林、草甸、芦苇、水域、滩涂,都留下了它们的足迹。在河流,在湿地,在旷野,开始了它们或长或短的栖息生涯。
  在城市,每一对趋向唯美的翅膀,都无法逃离钢筋水泥的冰冷。这个星球几乎到处都有被人类的不负责任所造成的灾难。河流,也难逃此劫。但勤谨的东营人给万亩荒滩补水,让保护区长出新皮肤;用疏浚与连通,让整个三角洲淤堵消散。从此,这里由候鸟的换乘基地,变成留鸟的常驻家园。
  这是只什么鸟?优雅的足尖,总是以芭蕾的斜十字状站立。清虬的足踝慢慢地上升,抽起;切一个绝妙的短舞步,再延伸,拉长,另一只脚尖上,已经力拔千钧。
  它们就是鹤吗?你看它们高抬的脖颈,透着高贵与不屑;“红顶”的冠冕,飘逸的体态轻盈起落于湿地苇海。丹顶鹤历来是鸟中的公主。短短的百褶裙旋出轻捷的踢踏舞步,高抬腿轻落脚,一个漂亮的投放,优雅尽显。
  黑天鹅该是鸟类中的骑士了。在整个鸟群里,它绝对不是战争贩子,原产澳洲的它们生来就潇洒随意。无情未必真豪杰,余晖下这一对情侣漫步河边,当然它们丝毫也没放松警惕:看到翅膀上的白色横斑了吗?这是腰刀呢。佩刀的侠客历来就不会大意。
  雁群,有一批已经驻扎下来了。抿一口牛乳加咖啡的黄河水,找一汪清流好好洗去一路的劳顿;再寻一片浅滩,用铁钩银画,细细勾勒点染一幅倾心的油画。它们是适合滑翔的,两支桨一前一后,自在当行。它们引领、呼唤、倾听,它们列队、高歌、寻找。其实它们真正的姿态是飞,它们会自遮天蔽日的草丛或群集的水上冲向高高的天宇。
  看啊,大雁们把腰插的两把大蒲扇打开了,扇柄挥起来了:眼看东风要来了!扇吧扇吧,万类霜天竞飞扬,整个天宇全似被你掌控:鼓翼声、呐喊声在旷野上久久回荡。又一个万物催生的季节来临,桃花们试探着洇开了大片的红晕,柳枝敛着嘴吐出黄绿的小舌。在蓊郁的三角洲,它们正和我们一样,等待阳光,等待花香。
  远处,巍峨的井架立在霞光里,大河的三角洲在黄昏里一片安详。一个新的黎明正在默默积蓄力量,准备迎接新一轮喷薄的日出,等待一段全新的混响。
  (本文作者为教师,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楹联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山东作家班学员,山东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东营市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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