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随着未成年人犯罪事件增加,尤其是恶性案件时有发生,各国都在探讨修改相关法律,降低刑责年龄,以期起到更好的教育和震慑作用,遏制未成年人犯罪高发势头。

　　主笔　赵世峰

日本:设“特定少年”年龄段
　　根据现行法律规定,日本对12岁以下少年儿童不追究其民事责任,对14岁以下少年儿童不追究其刑事责任；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没有死刑,最高刑罚是无期徒刑。
　　上世纪50年代以来,日本将刑事责任人的年龄规定为16岁以上。但最近一二十年,日本对青少年犯罪的惩罚进行了几次重大调整,背后都有重大恶性案件的推动,1997年的“酒鬼蔷薇圣斗事件”就是一个关键转折点。
　　“酒鬼蔷薇圣斗事件”又被称为“神户儿童连环杀人案”。1997年,神户市须磨区一名14岁中学生“少年A”连续杀害2名、重伤3名小学生。
　　1997年5月27日,有人在须磨区一初中校门口发现一颗被割下的头颅,被害人的嘴里还夹着署名为“酒鬼蔷薇圣斗”的犯罪声明书。警方调查发现,被害人是附近一名报告失踪的11岁男童。由于凶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该事件震动日本全国。
　　当地警方于同年6月28日抓获凶手,令警方和民众惊讶的是,与此前的判断截然不同,凶手竟然是一名14岁中学生。由于受到《少年法》保护,警方不能透露凶手的信息,媒体便以“少年A”称呼他。此后警方还查清,“少年A”曾连续作案,杀害1名4年级女童,重伤3名小学女生。
　　“少年A”被移交至神户地方检察厅,后被家庭法院判定送至儿童指导中心(少年院)进行心理矫治,经过6年半的矫治后,已经成年的“少年A”在2005年1月1日出狱。
　　该案在日本国内引发对未成年人犯罪的激烈争论。2000年11月,日本国会通过决议,将刑事责任人年龄下调为14岁,并加大对16岁以上刑事责任主体的处罚力度。法案自2001年4月生效。2007年,日本再度调整少年院的收容年龄下限,从此前的14岁降低为“12岁左右”。根据情节严重程度,11岁儿童也可能被家庭法院送往少年院接受指导。
　　2021年4月19日,日本国会众议院通过一项强化对18岁至19岁特定人群犯罪惩罚力度的法案。法案将18岁至19岁年龄段定义为“特定少年”,加大刑责力度,并收回了他们“隐姓埋名”的权利。
　　这个年龄段的犯罪案件依然由家庭法院审理,但对于涉及抢劫、强奸、纵火等性质恶劣的犯罪行为,将会提交检察官审理,处以1年以上的刑罚,同时将公开犯罪者姓名。这意味着原本受《少年法》“保护”的18岁至19岁犯罪者,将受到和年满20岁的成年人一样的法律惩罚。
　　这一法案是配合2022年4月1日开始施行的日本新《民法》而拟定的,该法将成年人年龄由原来的20岁下调至18岁。日本在明治时代将20岁界定为成年人年龄,延续了140多年。
　　今年1月,日本甲府地方法院判处“甲府市杀人放火事件”案犯远藤裕喜死刑。这是日本首例“特定少年”死刑案例。2021年,当时19岁的远藤裕喜在甲府市立高中读书期间喜欢上一位学妹,但遭到后者拒绝。同年10月12日凌晨,远藤裕喜闯入该女生家中,残忍杀害了女生的父母,并纵火将房屋烧毁,这名女生及其妹妹从二楼跳窗才幸免于难。2022年4月8日,远藤裕喜因杀人、纵火等罪名,成为日本首位以“特定少年”被起诉的嫌犯。
美国:少年犯家长首次被起诉
　　在美国,未成年人如果犯下谋杀罪,根据不同州的法律以及案件的具体情况,惩罚会有很大区别。青少年法庭的判决通常侧重于康复而非惩罚,判决包括接受监督的康复计划、社区服务,或在青少年矫正机构服刑,目标是帮助涉案青少年重新融入社会。对于谋杀等严重犯罪行为,根据犯罪性质、历史行为和犯罪详情,某些州可能会将未成年嫌犯作为成年人进行起诉,被判处更严厉的刑罚,包括长期监禁。
　　2019年9月16日,加利福尼亚州莫雷诺谷一中学的13岁学生斯托尔兹被两名同学殴打致死。两名行凶男孩只有14岁,两人在2021年被法院裁定接受愤怒管理治疗,在少年拘留所羁押47天后,交给各自父母监护,凶手身份至今没有公布。
　　悲痛万分的斯托尔兹家人起诉学校不作为导致悲剧的发生。法庭文件显示,斯托尔兹从七年级开始遭到校园霸凌,学校的管理人员也曾承诺会让骚扰和欺凌他的男孩们停学,并表示正在“解决问题”。案发后,该中学的校长和两名副校长被撤职。2023年9月13日,法院判决莫雷诺谷学区向受害人家庭支付2700万美元赔偿金。这是美国校园霸凌事件中赔偿金额最高的一起案件。
　　另一起典型案例是“奥克兰县校园枪击案”。2021年11月30日中午,密歇根州奥克兰县牛津高中发生一起校园枪击案,造成4名学生死亡,7人受伤,嫌疑人是该校15岁学生克鲁布利。克鲁布利被指控犯有恐怖主义致人死亡、一级谋杀等罪名。据美联社报道,这是美国历史上首次就校园枪击事件提出恐怖主义指控。2023年12月9日,法院判处时年17岁的克鲁布利终身监禁,不得假释。因为密歇根州没有死刑,这已是最高刑罚。
　　警方在调查中还发现,克鲁布利是有预谋犯罪,而他的父母本可以阻止悲剧发生,因此检察官罕见地对克鲁布利的父母提出“过失杀人”指控。据报道,克鲁布利对枪械着迷,且有暴力倾向和行为。但他的父母忽视校方告诫,没有给予重视,也没有带他去接受心理治疗。在枪击案发生前四天,克鲁布利的父亲詹姆斯甚至还给他买了一把9毫米口径手枪作为礼物。在获得这支新枪的第二天,他的母亲詹妮弗还带着他去靶场练习射击。
　　在这起枪击案发生前,美国还从未有家长因涉嫌参与校园枪击事件而受到审判。今年2月6日,詹妮弗被判过失杀人罪,成为美国第一位因未成年人大规模校园枪击事件而被追究责任的家长。3月14日,詹姆斯也被判过失杀人罪成立。他们都面临最高60年监禁,最终量刑定于4月9日宣判。
韩国:拟调低刑责最低年龄
　　韩国青少年犯罪的趋势近些年呈上升趋势。韩国法务部的资料显示,2017年韩国少年犯罪案为7897件,2021年增至12502件,暴力犯罪率也从2005年的2.3%增至2020年的4.86%。
　　在韩国,未满10周岁的儿童犯罪不承担任何责任；10周岁以上、未满14周岁的,可以进行保护处分,最长两年；14周岁以上、未满19周岁的少年犯罪,既可以进行保护处分,也可以进行刑事处罚。
　　2017年,韩国发生一起未成年人残忍杀害小学生事件。一名不满17岁的金姓女生,用平板电脑充电线将一名素不相识的8岁女童残忍杀害并肢解,该案令民众震惊愤怒。据报道,当时受害女童在公园遇到金姓女生,向她借手机给妈妈打电话。金姓女生谎称手机没电,并把女童带回自己家里,趁女童和宠物猫玩耍时,从后面用充电线将其勒死,之后又将遗体肢解丢弃。由于金姓女生未成年,不能判处无期徒刑或死刑,最终法院判处其有期徒刑20年,并勒令其佩戴电子脚镣30年。这已是法院能判处的最高量刑。
　　韩国法务部2022年10月26日发布《少年犯罪综合对策》,建议修改《刑法》及《青少年保护法》,将不承担刑事责任的未成年人年龄从现行“未满14周岁”下调至“未满13周岁”,并推进在仁川、水原地方检察厅成立专门处理少年犯罪案件的“少年部”。
　　韩国现行《青少年保护法》第4条第一项规定,违法青少年为“违反刑罚法令的10周岁至14周岁以下的少年”,用接受社会服务等少年保护处分代替处罚。如果修法建议在国会获得通过,年满13周岁的未成年人如果触犯刑法,将会成为“一般刑事处罚”对象。这是韩国自1953年制定《青少年保护法》以来,首次提出调整违法青少年刑事处罚年龄。
　　此举主要是为了预防凶残的少年犯罪。时任韩国法务部长官韩东勋表示,与过去不同,青少年的身体发育迅速,且强奸、抢劫等青少年犯罪日益严重,因此对一些恶性犯罪行为进行处罚的必要性也随之增加。韩国总统尹锡悦在竞选期间曾承诺,要将违法青少年刑事处罚年龄标准下调至未满12周岁。他表示,对于重大犯罪行为,仅靠“少年院”(未成年犯管教所)最多两年的处分不足以预防社会犯罪,因为13周岁至14周岁人员的犯罪行为相当多。
　　2018年,时任韩国总统文在寅执政期间,也曾提出将追究刑事责任最低年龄调降为13周岁,但相关修法建议未获得国会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