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
　　
　　曾经的我们以为,世间所有的不幸都可以用一句“我爱你”冲淡和消解；现在的年轻人仍然期待爱情,但追爱的耐心和付出多了些许计算。最近又看了中韩两个版本的电影《我爱你》,才发现其中的爱情似乎更加丰富动人,比如有我们羡慕的相濡以沫,有我们不理解的成全与放手,还有不计“后果”的追随等。
　　韩国版的《我爱你》根据韩国漫画家姜草同名漫画改编,拍摄于2011年。中国版的《我爱你》2023年根据韩版影片《我爱你》改编。
　　记得第一次看韩版《我爱你》时,哭得一塌糊涂,居然心生悲凉。如今再看,反而有种温暖治愈的感觉,也理解了很多片中人的选择。历经磨难相见恨晚的金万石和宋怡芬纵然岁月流逝和容颜衰退,但在平淡琐碎的生活中建立的感情,却有着细水长流般的质感:性格倔强、脾气暴躁的金万石,会为不识字、收废品的宋怡芬“量身定做”图画版的“情书”,会戴着宋怡芬送的真皮手套炫耀大半条街,也会奔波着替她争取“老年保障”；宋怡芬戴着金万石送的发卡在梦里甜笑着的样子,居然那么满足。爱情不只是年轻人的事情。虽然相遇很晚,但在爱情面前,他们仍像年轻人一样羞涩与期待,忐忑与快乐。爱情于他们而言,就像一块棒棒糖,成为彼此孤独人生中的一抹甜蜜和支撑。
　　金万石和宋怡芬,让我们看到了爱情的另一种模样:成全。当意识到病痛和死亡终究会将两人分开后,宋怡芬提出要带着金万石给她的美好回到家乡,尽管知道这个年纪分开就意味着永别,但金万石还是答应了宋怡芬的要求。一生中经历太多失去的宋怡芬害怕失去深爱着的金万石,也不忍心金万石承受失去之痛。金万石害怕宋怡芬承受不了再失去的痛苦,所以再不甘心也会尊重她的决定。
　　之前没有顾及或者不理解的“成全”,阅历或者年龄一到,就明白了这是一种彼此不得不做却又甘愿如此的选择。比起轻易就说出口的“山盟海誓”和“天长地久”,以及不顾及对方感受,想要就必须得到的“一厢情愿”,这种成全要真诚、高尚得多。
　　相较而言,中国影版的《我爱你》更现实,也更煽情。性格鲜明的常为戒追起李慧如来奔放、任性得如年轻人,不管人家李慧如接不接受,觉得对眼了就想尽办法套近乎；帮着李慧如收送废品,开着辆破车在路上“飞奔”；动不动就双手举到头顶比个“我爱你”；李慧如没有信心接受常为戒的爱,逃回了农村老家,常为戒追到乡下要与她生活在一起……
　　而有点小傲气的李慧如,个性不会藏着掖着,虽有着恋爱中女人的羞涩、甜蜜和傲娇,但相比角色的年龄感,含蓄沉稳的东西少了。两人有点用力过猛的爱情之旅,虽然让整部影片观感比较畅快,但这种超出了老年恋爱常态和现实年龄状态的呈现,让影片有种失真的感觉。
　　相濡以沫是我们认为的最美的爱情,如果还能这样白头到老、生死相随,当是人生至境了吧?不管是韩版中的张君奉和老伴,还是中国版的谢定山和欣姐,留给我们的都是共度人生的相濡以沫。每天都要到小区停车场上班的张君奉,对妻子的照顾和疼爱丝毫不减。拖着疲惫的身体给老伴做饭、擦洗身体,跟她絮叨上班一天的琐事。看着癌症晚期的老伴疼痛哭喊,他会心疼到泪流满面脸颊抽搐。他会摸着老伴的头问:“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好久,我来生还想和你在一起,你呢?”老年痴呆的妻子仿佛恢复了神智般回答:“这辈子你已经照顾我太多,下辈子你找个能照顾你的人吧。”
　　当初看到这里的泪雨滂沱,是感动于他们的心意相通携手而去。而今再看,仍然泪如雨下,但却是经历了一些世事,看过了爱情的千万种模样后的理解与羡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年轻人而言是对美好爱情的期待。对老年人而言,则是一个漫长而具体的生活过程,也是一种甘之如饴的责任。两人一起有苦有乐有悲有喜,还能心意相通不离不弃,才称得上相濡以沫。但到了没有彼此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愿意与对方一起携手赴死,对生活在现实中的大多数人而言就是震撼了。
　　也许两个版本的《我爱你》表现手法、审美有所不同,但他们的爱情和面对困境的态度仍然让人感动。没有轻易出口的承诺,没有甜得发腻的情话,人生最后阶段的爱与情都藏在日常细节中。可就是这种特别普通、实在的爱,让我们倍觉感动和珍贵。如今的爱情背后,冲动厌倦多了,忍耐经营少了,一辈子相濡以沫成了奢侈品。
　　有一种爱情叫“相濡以沫”,有一种爱情叫“成全”,还有一种爱情叫勇敢“追随”。当再看《我爱你》时,那些我们渴望拥有的、不曾理解的、没有勇气追寻的爱,都在这里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