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场小贩的手

齐鲁晚报     2024年11月21日
  □朱月林

  这个菜场是露天的,在一道狭长的小巷子内,有很多农民来摆地摊,售卖自家出产的土特产,因为新鲜便宜,所以深得周围居民的青睐。
  一时间,这里成了小城最旺盛的人间烟火之所在。在这里谋生的菜场小贩,都有一双平凡、粗糙、丑陋却又神奇的手,他们挥洒着辛勤的汗水,聚拢着充满希望的日常。
  那些做面点的摊主,他们的手就是魔术师的手。你看,那做花卷的师傅双手似乎有魔力,面团在他手里随意揉搓、拉伸,不一会儿便变得柔软、光滑、筋道。摊开长长的面皮,随手抹上一层油,天女散花般撒下一阵葱花,随手卷呀卷,手起刀落,一样大小的花卷就排列在了案板上。笼屉里,饱受热气蒸腾的花卷,变成一个个白胖胖的小娃娃,身上的裙摆镶着一道道翠色,煞是可爱。小小的糯米粉团被一双手不停地揉搓,摁点糖拌芝麻碎在里面,外面裹上芝麻粒,在热热的油锅里翻滚着,不多久就像气球一般,变大了,吹胀了,又香又脆又糯的麻团儿出锅了。这些手油亮亮的,既有力又灵巧。
  那些菜贩的手也是神奇的。一摞摞蛋被码得整整齐齐,有洋鸡蛋、土鸡蛋、鸭蛋,还有咸鸭蛋、松花蛋,都被码成小山一样。那一笸箩的青菜苗洗得干干净净,被摆成一圈儿又一圈儿,层层叠叠,好像绿色的花环,鲜嫩可爱。还有那一把把韭菜、一捆捆菠菜、一堆堆萝卜都被有序地摆在摊位上。有时挑剔的主妇会挑挑拣拣,把本来摆得错落有致的蔬菜弄得七零八落,小贩的手一刻不得闲,会迅速把它们恢复原样。这样的手是干燥的,黑色泥土的痕迹深入指甲缝、关节间,一圈又一圈,像大地赠予的指环。
  我对他们感到由衷的佩服,看到这样的手,内心又会涌起一丝心疼、怜惜。
  卖净菜海产的摊主一刻也不闲着,她的手里握着几个乌贼,不停地剥着、抠着,将乌贼的内脏、眼睛清除掉,水从她指缝间流了下来。她的手指关节肿大,指头的皮肤发白,似乎褪了好几层,毛毛糙糙的。这是在冰水、冷水、温水里经年累月浸泡后的结果。卖鱼小贩的手非常灵活,顺手捞起两条鱼,称重、刮鳞、剖肚,瞬间就将鱼杀好。虽然有橡胶手套护着,可当他把手套脱下来,那手也是肿胀发白,甚至还有很多划伤的痕迹。肉摊摊主的手油腻,挂着丝丝缕缕的刀伤,经常用创可贴裹着。杀鸡宰鸭摊主的手则是被热水泡得发白,沾染的是鸡鸭的腥臭味。
  菜场中也偶有爱漂亮的,显示着富裕的手,譬如卖调味品的摊主是个做了美甲的妇女,那双手纤细白嫩,指甲尖尖长长的,镶嵌着水钻。卖日杂用品的老板手上戴着一枚大金戒指,黄灿灿的……
  这些小贩的手,支撑起无数家庭热气腾腾的生活,也让自家的生活日渐丰盈。
  这些菜场小贩,或许每天都要早起晚睡,穿梭于还在沉睡的城市之中,辛苦而忙碌。但当我在菜场里与他们邂逅时,他们总是精神抖擞,热情招呼、卖力吆喝,手上重复着最寻常而单调的工作,脸上洋溢的是对生活的希冀和满足。
      (本文作者职业为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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