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如水火 　　“如果我被杀了,你就去杀了马科斯。”11月23日,菲律宾副总统莎拉·杜特尔特在一场发布会上说出这话时毫无迟疑,她还强调“这不是开玩笑”,“我已经跟一个人谈过(这件事)了”。25日,菲律宾总统马科斯作出回应,称这种威胁“令人极度震惊”。菲总统安保机构随即加强了对马科斯的保护。事已至此,菲律宾正副总统彻底决裂,而这背后是菲律宾两大政治家族在角力。

　　主笔　赵恩霆

说了一句气话?
　　莎拉11月23日的那场发布会是在当天凌晨通过线上方式举行的,地点在菲律宾国会众议院。跟她一起出现在视频中的,还有副总统办公室主任(幕僚长)洛佩兹,此人自11月20日起一直被关押在众议院的拘留中心。
　　事情还要从矛头直指莎拉的一起调查说起。眼下,菲众议院善治与公共问责委员会正在对莎拉的副总统办公室涉嫌滥用6.125亿比索预算资金展开调查。该委员会还在11月初要求菲司法部对副总统办公室部分官员进行监视,其中就包括洛佩兹。
　　众议院关押洛佩兹的理由是她被控阻碍调查、在问讯中含糊其辞、藐视众议院。值得注意的是,菲众议院议长罗慕尔德兹是总统马科斯的表弟,他既是此次调查的主要推动者,也被认为是2028年总统选举的热门人选之一,届时很可能与莎拉展开对决。
　　相关调查还在进行中,而罗慕尔德兹已经将副总统办公室下一年度的预算削减了近三分之二。这些操作在莎拉看来是政治对手意图将其铲除,而有观点认为,菲众议院的相关调查是在为弹劾莎拉寻找机会。
　　洛佩兹被关押后,莎拉于11月21日前往众议院探望,其间与众议院警卫发生冲突。她以担心洛佩兹受到伤害为由,执意留在其兄长、众议员保罗·杜特尔特在众议院的办公室,直到洛佩兹获释。
　　11月22日,众议院善治与公共问责委员会决定将洛佩兹转移到一座女子监狱,并试图在当天夜里将其带走。随即,莎拉出面阻止。接着,她和洛佩兹在23日凌晨召开了那场时长近3小时的线上发布会,称洛佩兹只是被众议院传唤,又不是罪犯,不应被关进监狱,同时指责众议院此举的目的是对其施压,以获得想要的“证据”。
　　发布会期间,有人提醒身在众议院的莎拉注意安全。接着,情绪激动的莎拉说道:“别担心,我已经跟一个人谈过话,如果我被杀了,就去杀了马科斯和他妻子丽莎,还有罗慕尔德兹。”她强调,“这不是开玩笑。”
　　这番话立即在菲律宾引起轩然大波,菲总统安保机构加强了对马科斯的保护,指称这是“公然的暗杀威胁”。25日,莎拉作出回应称,她的话被断章取义,“我说的是‘如果我死了’,这意味着我先受到了威胁……因为我听说了一些事情。”
　　在这场政治纷争中,菲军总参谋长布劳纳发声呼吁各方保持冷静,菲律宾武装部队将保持无党派立场。11月25日,菲前总统、莎拉的父亲杜特尔特在社交媒体上表示,“目前国家的治理是分裂的……只有军队才能予以纠正”,他呼吁军方重新考虑是否继续支持马科斯。同一天,马科斯发表了一段措辞强硬的视频声明,称“过去几天听到的言论令人不安……我将与之斗争”。
不断相互攻击
　　11月26日,菲律宾政府向莎拉发出传票,要求接受菲国家调查局人员的问话。同一天,菲司法部副部长安德烈斯表示,司法部人员已开始调查前总统杜特尔特,其邀请军方采取“补救措施”已近乎“叛乱”,应当受到法律制裁。
　　两年前,马科斯家族与杜特尔特家族可不是如此水火不容。2022年菲律宾大选期间,莎拉本可以凭借较高的支持率以及父亲杜特尔特的高支持率和影响力,直接竞选总统职位。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在一番权衡之后选择与马科斯联手,作为搭档竞选副总统职位。
　　杜特尔特2022年卸任时,民众满意度高达75%,为1986年以来菲律宾历任总统之最。而马科斯的父亲、菲前总统老马科斯,因其任内腐败和高压统治而声名狼藉,在大规模抗议中于1986年流亡美国夏威夷,客死他乡。
　　马科斯宣布参加2022年总统选举时曾表示,如果自己获胜,将继承杜特尔特任内的主要政策。凭借杜特尔特家族的加持,马科斯-莎拉组合在2022年菲律宾大选中以超过55%的得票率取得压倒性胜利。不过,两大家族的“蜜月期”没能维持太久。
　　杜特尔特执政期间,曾针对非法毒品发起“禁毒战争”,导致数千人死亡。这一行动引发西方批评,国际刑事法院于2018年通知菲律宾政府,表示将对杜特尔特领导的打击毒品犯罪行动是否有违反人权行为展开调查,杜特尔特于2019年宣布菲律宾退出国际刑事法院。
　　马科斯上台后一度对国际刑事法院的调查采取“不配合”态度,但去年11月,曾频繁抨击杜特尔特禁毒政策的前参议员德利马获准保释,这被认为是马科斯政府向杜特尔特家族施压之举。
　　马科斯政府还大幅调整杜特尔特时期的对外政策,不断加强菲美关系和军事合作,增加美国在菲军事存在。同时,一再炒作南海问题,频繁在南海滋事挑衅。
　　莎拉曾多次对马科斯政府的亲美外交表达不满,曾公开批评菲美军演对菲律宾没有任何好处。今年以来,杜特尔特阵营与马科斯阵营多次爆发口水仗,马科斯-莎拉联盟的裂痕不断加深。
　　今年1月,杜特尔特的小儿子、达沃市市长塞巴斯蒂安·杜特尔特批评马科斯“懒惰”“缺乏同情心”,称马科斯政府允许美军进驻将殃及无辜民众。杜特尔特也“炮轰”马科斯,称他是“瘾君子”“连大学都没读完”；马科斯则回呛杜特尔特“滥用芬太尼”。
　　今年6月,莎拉宣布辞去兼任的教育部长和反叛乱工作组副主席职务,彻底退出马科斯内阁。在菲律宾,副总统是独立于总统选举、通过民选产生的,具有象征性,并非内阁职位,莎拉继续担任副总统一职。当时,马科斯的支持率从去年12月的68%降至53%；执政信任度从73%下降到52%。与此同时,6月莎拉的支持率为69%。
着眼中期选举
　　菲律宾总统任期6年且不得连任,这意味着马科斯将在2028年卸任。谁来继承马科斯家族的政治衣钵?目前,担任众议院议长的罗慕尔德兹被认为是2028年菲律宾大选的潜在竞争者之一。与之相对应,现年46岁的莎拉很可能在2028年角逐总统职位,以延续杜特尔特家族的政治影响力。
　　在下届大选为期尚远的情况下,将于明年5月举行的菲律宾中期选举,成为两大家族当下角力的主要着眼点。明年的中期选举中,菲国会参议院将改选一半(12个)席位,另外还将决定63个政党代表席位和254个众议院地区代表席位的归属,同时分别选举1493名市长和副市长以及11948名市级议员等地方职位。
　　明年的中期选举,可能是杜特尔特家族全面政治回归的契机。已经79岁的杜特尔特多次被传将重返政坛,竞选国会参议员。菲律宾媒体10月报道称,他在家乡和政治大本营、菲南部城市达沃登记参选市长一职。
　　此前,杜特尔特曾作为市长主政达沃20多年。他2016年当选菲总统后,女儿莎拉出任达沃市长,直至2022年当选副总统。
　　菲媒随后又报道称,考虑到民调支持率仍然较高,杜特尔特改了主意,撤回市长竞选申请,转而竞选国会参议员。不过,事后相关竞选申请并没有发生变化,这意味着杜特尔特仍将竞选达沃市长一职。
　　据报道,杜特尔特曾对媒体记者表示,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无法承受竞选任何国家职务可能面临的挑战。“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扛得住全国性的竞选活动吗?”他说。
　　杜特尔特的小儿子、现年36岁的达沃现任市长塞巴斯蒂安将成为他的副市长竞选搭档。此外,杜特尔特的长子、现年49岁的保罗将竞选连任达沃市第一选区的国会众议员。而保罗的长子奥马尔将竞选达沃市第二选区的国会议员席位,保罗的次子里戈则将竞选达沃市议员。
　　在杜特尔特家族全员出击的背景下,马科斯及其盟友罗慕尔德兹针对莎拉的调查,被认为是削弱杜特尔特家族的重要一步。此番莎拉及其父亲杜特尔特的相关言论,自然会成为马科斯阵营发起主动进攻的“弹药”。
　　在两大家族的攻防战中,维护和巩固政治基本盘显得尤为重要,这是杜特尔特再度竞选达沃市长的缘由,此举既是对莎拉在政坛更进一步的支持,也被认为是杜特尔特家族反击马科斯阵营的重要手段。
　　马科斯的姐姐、菲国会参议员伊梅·马科斯曾透露,马科斯阵营的候选人名单上约有50人计划在中期选举中争夺参议院席位。如果马科斯阵营未能在中期选举中获胜,马科斯接下来将在立法、预算等方面面临掣肘,可能沦为“跛脚鸭总统”。
　　菲警方27日已就相关事件正式对莎拉提起诉讼。对此,莎拉回应称:“他们就是想把我赶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