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恩俊

　　昨日朋友聚餐,席间有几个菜是用香菜来搭配的,尤其一大盘家乡武城特色——猪肉馅的香菜旋饼,一端上桌香气扑鼻。有位朋友说,香菜虽香,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的,美味再美,也是讲究缘分的。这话让我想起汪曾祺的文章《谈口味》,文中开头有八个字:“口中于味,有同嗜焉。”
　　汪曾祺在文中讲述了他和香菜结缘的过程:“我原来不吃芫荽(香菜),以为有臭虫味。一次,我家所开的中药铺请我去吃面——那天是药王生日,铺中管事弄了一大碗凉拌芫荽,说:‘你不是什么都吃吗?’我一咬牙吃了。从此,我就吃芫荽了。后来北地,每吃涮羊肉,调料里总要撒上大量芫荽。”汪曾祺吃了一次就喜欢上了香菜,就有了离不开的香菜食缘。
　　我曾疑惑,世上有数不清的蔬菜,为什么唯独芫荽被称作“香菜”呢,是它最香吗?如果说它香,但不少人享受不了它的香味。有一项统计,全球约有15%的人不吃香菜,听说还有一个“世界讨厌香菜日”(每年的2月24日)。
　　而我属于非常喜欢香菜的那类人,所以对于香菜的食缘研究,很是动了一番脑筋。香菜,书名芫荽(yánsuí,芫又音yuán)。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家乡就将书名喊成了土名“yuánsuí”,谐音曰“缘随”。这俗称细品起来,很有文化味,似乎解说着香菜的缘分问题,也就是说与香菜不随缘的人是享受不了它的独特香味的。果真,我就在明朝植物学家屠本畯的一首诗里找到了根据,其曰芫荽“臭如荤菜,脆比菘薹。肉食者喜,藿食者谐”,看来,吃不吃香菜,果真有个“缘”的问题。
　　如果说与香菜有缘,这缘分中就包含着地域缘。比如在潍坊居住时,我爱吃香菜水饺这一口味,几乎各饺子铺都能吃到。家乡人无论吃什么菜,几乎都用香菜作配料,尤其烹制腥膻的羊肉、牛肉、鱼肉等热菜荤菜时,放上些许香菜,能提升肉食鲜味,去除腥膻。而到了南京,香菜水饺稀有。又想起刚到南京时,我在小院里种了两小畦茴香苗,因为这菜在南京很难买到,茴香苗应该算作香菜的姊妹菜,也有一种怪香,爱吃它的人赞其香,不爱吃它的人厌其怪。南京人有的买几棵茴香苗也是用它炖肉或炖排骨、鱼类祛腥味的。而在我的家乡武城,茴香苗烙合子、包包子、饺子等,是能扮演主角的。
　　记得小时候,村子里的人家大都在后院种几畦子菜,有人说香菜只能屈居配菜,甘当陪衬,不是单独成菜的主角。可在我的家乡,它不仅在配角里演绎菜肴之香,更独领一方美味。炒香菜梗,包香菜水饺,最具风味的还有家常大肉饼,知名小旋饼。武城家常大肉饼,是具有独特风味的香菜肉饼,其特点是圆形、个大,用鏊子烙的大肉饼直径都在40厘米以上,皮薄、馅多,特别好吃。
　　在我看来,我的家乡是和香菜最有缘分的地域,不仅有香菜水饺肉饼这些特色吃法,还可以和茄子腌制成香菜茄泥咸菜,或者与黄瓜简简单单凉拌,每一口都能感受到黄瓜的脆嫩与香菜的清香,口感与味觉在这一瞬间会得到极致满足。
　　(本文作者为文化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