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焕

　　“敦者,大也,煌者,盛也。”敦煌,河西四郡中的最西者,莫高窟那些神秘美丽的壁画和塑像,在整个艺术史上都举世无双。如此之艺术盛宴一路向东,“流动的敦煌·沉浸式数字艺术展”已在山东美术馆开展月余,古老的时空之门与多彩的文化之窗同时打开。在西域之风和梵音余韵令人大饱眼福的同时,其背后还藏着一个个关于匠心与坚守的故事。
　　“当活色丹青从幽暗的石窟中重见天日,背后是几十年如一日漫天黄沙中的耕耘”。此次展出的包括3窟元代《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壁画、220窟《维摩诘像》经变壁画、57窟《美人菩萨》等均为珂罗版复刻壁画。参观者可以在千里之外的展厅欣赏工笔细描下千手观音繁复的衣褶和飘带,感叹于文殊菩萨与虔诚修士辩论佛理那呼之欲出的场景,折服于“美人观音”婀娜的身姿和端庄的神色,同时也知晓了一位为了这些美而孜孜不倦的匠人——国家级高级工艺美术师、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珂罗版技术代表性传承人李东方。
　　珂罗版印刷是为了保护具有高度艺术、历史和科研价值的绘画作品的一种书画复制工艺,又称玻璃版印刷,是照相平版印刷工艺的一种。珂罗版照相复印的方法能令原稿的层次和色彩更真实地被呈现出来,色差由此被降到最低,画家手动的局部加工润色也可以在原作上锦上添花。然而,珂罗版印刷耐印力低,且为人工操作,因此,制作成本和技术要求很高,也就和“匠心”“苦心孤诣”等词汇挂了钩。　
　　1984年至2008年的二十多年间,李东方驻守敦煌莫高窟,主动请缨用珂罗版技术完成洞窟壁画局部的文物复制工作。几千个日夜,大漠的黄沙与日落依旧,一腔热血的青年终日与繁星中起舞的飞天为伴,完成了9个洞窟、总面积超过300平方米的壁画等比例复制,直至成为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如今观者所看到菩萨慈悲凝目的笔触线条、观音服饰上细腻丰富的层次、来自几百年前却仍具张力的色彩,是李东方破解唐代壁画的褪色难题,研发出使复制品色彩持久度提升至200年以上的成果,更是一位敬业的美术大师献给亟待传承的优秀工艺的长信,信中写着一个又一个关于烈日与月光下匠心的故事。
　　与珂罗版印刷同样令人震撼并感动的,是同台展出的长达26米的《鹿王本生图》挂画。来自北魏时代的它刻画了释迦摩尼的前身——一只美丽的九色鹿王救助落水人反被出卖的故事。画中鹿王优雅俊逸,森林背景生机勃勃,土红、藏青、青绿等色彩相间使用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这幅《鹿王本生图》的复刻出自敦煌壁画非遗代表性传承人王亚林老师之手,沿袭古法之精妙,传承古人之智慧是她临摹敦煌壁画的信条。她曾在敦煌方圆五六百公里的戈壁与深山中挖掘天然颜料,经工序提炼出几乎不掺杂其他化学成分的本土岩彩,只为了在色彩上与千年前梦境与巧思更近一点。“每次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不远千里来到莫高窟参观,我都会很感动、很难忘,我在由衷地为敦煌艺术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和身为一个敦煌人而感到无上自豪的同时,有一种想把它画下来的冲动。”在介绍从被引人入胜的敦煌神话吸引到通过临摹来亲身参与到这场艺术穿越的来时路时,王亚林老师如是说。九色鹿的故事画卷般在我们眼前展开,它的绚丽多彩从厚重的石窟中被剥离,这场跨越时间与空间,让我们得以与古代匠人与智者对话的艺术盛宴背后,是一个在戈壁中默默收集前人智慧,用自己手中的画笔一笔一画复刻出千年前瑰丽诗篇的人。
　　敦煌壁画图案最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难以言传的“动态之美”闻名,当我们看到姿态各异的神兽和身着流光溢彩华服的飞天翩然起舞时,有时会不禁想像出他们真的摇摆起来、飘飘欲仙的样子。在这场时光回溯的冒险中,1600多年前的驼铃与当今别无二致,而玉门关的经历种种已然是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