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铁血团　毁家纾国难 从文献报道寻迹80多年前的济南全民抗战 　　1937年12月27日,济南沦陷。1938年3月5日,在日军扶持下,伪山东省公署宣告成立,北洋政府时期曾任济南镇守使的马良出任伪山东省长(翌年1月,前山东省议会议员唐仰杜继任)。省以下地方机构,分为道(市)、县、自治组织三级。上述各级日伪政权设立后,一众汉奸新贵跳梁而出,出任伪职,成为日寇奴役国人的帮凶。就在这一年的夏天,淹留于敌占区的济南热血青年自发组建“山东抗日铁血锄奸救国团”(简称“铁血团”“锄奸团”)。这批孤勇者冒死刺杀汉奸、焚毁敌产,演绎出一幕幕毁家纾国、血荐轩辕之壮举。
　　当年,国内各媒体对济南铁血团事迹多有报道,但受烽火阻碍,或文字简略,只记叙成果、未叙损失,或为保护当事人而刻意隐去姓名,本文特结合后世文章,加以考证和补足,以求更接近历史之本然。
　　□雍坚　梁源

百余人铁血锄奸
团部设在芙蓉街
　　1939年3月21日重庆《大公报》报道:3月初,铁血团攻入济南伪统税局,杀死汉奸数人。此事引发日伪恐慌,此后每晚9点就关闭城门。
　　1940年3月21日《西京日报》报道:1月23日,锄奸团混入济南日本剧场,投弹炸死炸伤日本官兵77人；1月28日,锄奸团团长乔装旅客,投宿津浦宾馆,夜里用燃烧弹烧毁宾馆旁的日军材料厂汽油及大宗军需品,当日还破坏胶济铁路机房,炸死日军济南守备队十余人。
　　1940年7月21日,长沙《大公报》报道了3起铁血团成员冒死焚毁日伪军资事件:
　　4月8日,铁血团成员化装混入济南商埠伊藤洋行,串通行内工友,在机器房内纵火,一举焚毁棉花7万余包、轧花机及风车各十余部、货房三百余间,给日寇军资造成的损失估值6100万元。
　　4月19日,铁血团成员趁大观园内一日伪建筑公司招工之机,混入内部,当日下午2点,在该公司汽油房后纵火,同时向大观园共和厅投放燃烧弹两枚。此举将大观园内数家日系公司点燃,大火烧了5个小时,给敌方造成损失50余万元。
　　日军华北军火储藏所设于济南辛庄,存有大量炮弹、枪支、瓦斯及军用品,山东各地军火均由此供给,河北、河南、山西日军的军火也由此处接济。4月29日,铁血团三位精通日语的大学毕业生身着日本军服,扮作日本军人,携带手榴弹和火柴进入该军火库,通过纵火和投掷手榴弹引发该军火库爆炸。“隆隆之声,轰动全市。乒乓之声,接连不断。所内及附近敌军多被炸毙,这大批倭寇杀人利器亦均变成灰烬。”事后,三勇士中二人逃生,一人因伤被捕,后遭残杀。
　　按:1990年《济南日特机关罪行录》一书披露,铁血团骨干潘炳玉当年在芙蓉街开了一家服装店,这里成为铁血团的秘密团部。它的西面是伪山东省公署,南面是日本济南城内宪兵队,可谓就设在日伪眼皮子底下。潘炳玉有位朋友叫颜果夫,在日伪同盟社担任报务员。经过争取,颜果夫欣然加入铁血团。在一个时期内,日伪同盟社电台为铁血团所掌握,不但为铁血团传递信息,还截获了许多有价值的日伪情报。
　　秘密加入铁血团的济南热血青年有上百人。铁血团文书组长赵敬之(后任济南铁血团副主任)有个叫蔡佩章的同学在伪统税局当会计,赵对蔡晓以大义,蔡毅然加盟铁血团,手绘了统税局内部详图,并提供了该局收存款最多之日让铁血团下手。此次袭击中,铁血团还趁机获得大笔资金,以充活动经费。
手刃伪教育厅长
和伪高法院长
　　1939年2月10日,济南铁血团一天干了两件震惊全国的大事。他们兵分两路,将伪教育厅长郝书暄和伪高法院长张超骥同日刺死,然后全身而退。此事发生后,山东及济南日伪当局一直封锁消息,直到1个月后,日文《山东新报》才遮遮掩掩地进行了报道。两个月后,昆明《益世报》接山东某地无线电信息后,以“我锄奸团活跃济南”为题报道了此事,副题为“手刃伪教育厅长高法院长　事成从容而去态度安闲”。此后,香港《申报》等数家国内媒体报道了此事,济南铁血团的故事传遍海内。
　　报道梗概:2月10日早上8点,铁血团的一位负责人带着两位团员,骑着脚踏车来到济南制锦市街、伪省高法院长张超骥私宅前,他们以送礼为名,首先将放松警惕的卫兵控制住。然后两人拎着假礼品大摇大摆地穿堂入户,顺利走入张超骥的卧室。睡梦中的张超骥被唤醒后,才知道这两位是来“登门锄奸”的。未及他惊叫申辩,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刺入其心口,张超骥随即倒地毙命。两人见任务已经完成,于是将卧室门重新关好,然后大摇大摆走出门去,喊上门口控制卫兵的伙伴,三人骑上脚踏车扬长而去。
　　在制锦市街的刺杀顺利进行之时,铁血团的另外一名负责人则带着两位团员骑车来到东关后坡街郝书暄的私宅,他们如法炮制,以送礼为借口,希望骗过郝宅的卫兵,但卫兵说:“厅长就要到厅上班,不必送礼。”说话之际,郝书暄走出门来。铁血团成员事先知道郝书暄曾在正谊中学教学,于是随机应变,说:“郝老师,我们是您的学生。”郝书暄听说是学生来访,很热情地将他们请到客厅叙旧。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攀谈,郝书暄就突然感到一把利刃已经从后背将其穿透,他疼得大声呼叫。因为第一刀捅的位置稍偏,郝书暄竟然带着刀跑出了屋门。另一位铁血团成员赶紧掏出枪,冲郝的腰部补了一枪,郝应声倒地。此时,听见呼叫和枪声的卫兵闻声赶来,将持枪的铁血团成员手部击伤。三人夺门而出,分头撤退。持枪的铁血团成员边打边退,当他跑到华美医院巷口时,发现前面被数十名伪警察堵住,于是大声质问:“诸位是不是中国人?是中国人就不应挡我去路。如果谁挡住我,谁就是汉奸,我先打死谁。”边说边举枪与伪警察对峙。几十名伪警察一时被他的话所打动,竟然让出一条出路。铁血团成员趁机由新东门冲进城中。此后又遇到四五拨伪警察拦截,“均被某训以正义,安然通过”。最后,铁血团成员跑到无人处,叫上一辆人力车,安然逃脱。
　　3个月后,铁血团成员又化装潜入伪鲁北道尹公署,威慑伪鲁北道尹成逸庵辞掉汉奸职务,交出赃款五千元。成逸庵受此惊吓,随即称病辞去伪职,回济南隐居。
　　按:1990年《济南日特机关罪行录》一书披露,行刺张超骥的铁血团成员乃李景禹、范奇、王夷民三人,范奇是伪高等法院书记官,秘密加入铁血团后矢志报国,由他带路,铁血团得以顺利进入张宅。行刺过程中,引发伪警开枪,范奇受伤被擒。后被送往日本宪兵队,虽受尽酷刑,但守口如瓶,始终未出卖铁血团组织。
　　参加行刺郝书暄行动的是济南铁血团负责人毕复生和成员王一湖。毕复生确为郝书暄在正谊中学的学生,故能以学生见老师之理由进入郝宅。此次行刺中,毕复生受伤逃脱,王一湖不幸被伪警抓获,后在日本宪兵队中惨遭毒打,最后被处以死刑。后人有人以王的事迹为题材写成《铁血团之花》一书。
小学教师卢化西
刺杀伪省长唐仰杜
　　1940年7月12日,重庆《大公报》2版刊发题为《济南烽火》的新闻报道(作者李金声),首度披露济南铁血锄奸团刺杀山东伪省长唐仰杜一事:“山东伪省长唐仰杜,是一个比较出名的汉奸……我锄奸团同志于去年刺杀伪高等法院院长及伪教育厅长时,唐逆即戒备异常森严,每日躲在家里,不敢外出,亦不接见宾客,但恶行并不悛改,残杀民众,危害国家,仍不稍懈,我爱国志士屡以忠言规劝,奈彼始终不悟。五月初,我某同志携带手枪,冒名彼之亲戚前往拜访,唐逆即令差役让之会客室,我某同志乘机潜入唐逆内宅,正遇唐逆由内外出,我某同志即举枪向彼射击,唐即应声倒地,但唐逆十分狡猾,并未击中要害,即倒地佯死,我某同志以为任务已达,从容出门,乘车而去。后敌宪兵及伪警察赶至,将唐逆送往济南医院救治,但伤势极重,性命已难保全!”
　　按:1997年《济南文史精华》所载《刺杀唐仰杜未遂经过》一文披露,刺唐事件由铁血团成员卢化西、李景禹具体实施。卢化西是历城卢家寨人,当时在济南一小学教学。事先,他与铁血团成员毕复生、康有三、刘杰等人“打劫”了济南麟祥门的一家日商土膏店,劫走土膏约20公斤。以土膏为诱饵,卢化西、李景禹买通伪山东省公署专员潘兴福等人,弄到两枚出入省公署的证章。卢、李二人佩戴证章,六次混入省公署“踩点”。当他们了解到省公署要员某日要接待华北日军指挥官时,决定在集会现场实施刺杀行动。当日,卢、李二人戴上假胡子,扮作日本要员进入集会厅。伪省长唐仰杜出现后,卢、李二人各向其打出一枪,随后卢又扔出一颗手榴弹。唐仰杜闻枪声倒地后,并未受伤。场内其他人见有人投手榴弹,纷纷逃散或卧倒避险。卢、李二人趁乱冲出会场,在伪省公署西北角翻墙而出。墙外,铁血团成员刘百川已备好自行车,二人骑车赶至西门外德聚昌成衣店(卢化西族叔卢成亮、卢成福兄弟二人开设),换上便衣后顺利出城。
　　刺唐事件强力震慑了日伪当局,为挽回颜面,他们在济南展开大肆搜捕,卢化西的家人及在济南经商的多位族人因此被捕,受尽折磨,但无一人变节出卖卢、李二人。在一次搜查中,日本宪兵在芙蓉街铁血团团部搜出铁血团花名册,除潘炳玉逃脱外,四人当场被捕。日伪“按图索骥”,百余名铁血团成员先后被捕入狱,他们或被杀害,或被投入监狱。
　　值得一提的是,卢化西、潘炳玉、李景禹等人都活了下来,看到了抗战胜利。20世纪40年代末,卢化西去了台湾。1990年5月,他曾由台湾回济南探亲,《刺杀唐仰杜未遂经过》的作者卢宝生为卢化西的族叔,此文初成稿时,还曾让卢化西过目。李景禹晚年居于北京,20世纪90年代初尚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