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访问法国期间,习近平主席在中法建交50周年纪念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时,特别提到了一位“冒着生命危险开辟一条自行车‘驼峰航线’、把宝贵的药品运往中国抗日根据地的法国医生”——贝熙业。穿越封锁运送药物、救治八路军战士、支援中国人民抗战,“法国白求恩”贝熙业的事迹至今为中国人民所铭记。
　　白求恩的惊叹
　　1939年初夏,深受药品短缺困扰的白求恩,在晋察冀根据地的一家后方医院检查工作时,突然发现药架上摆着一些连上海、香港都很少见到的德国拜尔公司生产的贵重药品。
　　医务人员向惊讶不已的白求恩解释说,这些药品是北平的一位法国医生送给八路军的,后续还会不断有更多的药品运到。这让白求恩异常激动,因为这意味着能挽回更多伤员的生命,重返战场。
　　给晋察冀根据地军民运送珍贵药品的这位法国医生就是贝熙业。
　　贝熙业的全名是让-热罗姆-奥古斯坦·贝熙业,1872年7月出生于法国一个乡村教师家庭。1913年,作为派驻海外的军医,41岁的他来到中国,一待就是40多年。他医术精湛,先后在北京的外交机构、高校、医院等担任医生。贝熙业在北京城内有一处住所,但为了罹患肺病的女儿,他在西山租地修建贝家花园,时常携家人来疗养。
　　贝家花园以古罗马城堡式结合中式建筑风格而建,全园由3组建筑构成。园门外为一座三层西式石砌城堡,城堡坐西朝东呈四方形,正门上嵌有石匾额一方,上书“济世之医”四字,是当地村民感谢贝大夫为民治病而赠送的。
　　中西合璧的贝家花园,是北京西山一带在民国时期具有代表性的私家别墅。2011年,贝家花园列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2021年,贝家花园确定为北京市第一批不可移动革命文物。北京阳台山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展览向公众讲述着自行车“驼峰航线”的故事。
“他义无反顾”
　　在一张拍摄于1939年的老照片上,年近七旬的贝熙业同中国年轻战士在一起,上面用法文写着:“八路军,在北安河。”
　　“这支军队当时正在抗击日本侵略者,而我的父亲正在帮助他们。”贝熙业之子让-路易(中文名贝石涛)在巴黎接受采访时对记者说。
　　贝石涛3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对父亲事迹的探寻,让他逐渐走进父亲的内心世界。一次,他在家中整理父亲留下的资料时,看到一张写于1948年的纸条:“希望有一天,我的孩子会打开资料,看到其中珍藏着的我在中国漫长岁月中得到的小小荣誉。”
　　1937年“七七事变”发生后,贝熙业第一时间赶赴宛平城参与治疗伤员。一路上,他目睹逃难人流、城墙千疮百孔,被满目疮痍的景象深深刺痛。贝熙业代表外国驻北平(今北京)医官致函中国红十字会,表示愿意提供医疗服务,支援中国人民抗战。他在贝家花园设立了红十字救助站。
　　贝家花园地处西山,紧邻平西抗日根据地。当时,在日军严密封锁下,抗日根据地药品奇缺。中共地下党员黄浩得知贝熙业支持抗战之举,受党组织委派秘密接触贝熙业,希望他利用外国医生身份和贝家花园的位置之便,帮助八路军秘密采购和运送药品。贝熙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显然很危险,但他义无反顾。”贝石涛告诉记者。
“他热爱中国人民”
　　“在西山夜色初上的星空下,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个蓄着白色八字胡子的外国老人,风尘仆仆地骑行在蜿蜒的山路上。”由贝石涛作序的《贝熙业传奇》一书这样描述。
　　一张老照片上,贝熙业头戴草帽,推着自行车,走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
　　从贝熙业在城内的住所到西山脚下的贝家花园,大约40公里。起初,贝熙业驾驶挂着外交牌照的汽车,一次次穿过日军关卡,将一批批“救命药”送抵西山。再由地下交通员接力,从贝家花园进入密林、翻越妙峰山,送往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但随着战争形势日益趋紧,汽油成了受管控物资,汽车运输被迫中断。年近七旬的贝熙业不肯放弃,改用自行车送药。这条运送医药物资的交通线,被后人称之为晋察冀边区的自行车“驼峰航线”。
　　“当时可没有柏油马路。”多年来关注并研究贝熙业的北京史地民俗学会学者张文大告诉记者,通往西山的土路,一遇到下雨就非常泥泞,自行车往往骑不动,要推着走。“这样的路况,一位七旬老人带着几十斤东西前行,真了不起。”他说。
　　贝熙业还冒着更大风险在贝家花园为八路军伤员做手术。由于是秘密进行,碉楼里救治了多少伤员、做了多少手术,我们已无法得知。但有记载显示,仅后来成为贝熙业夫人的吴似丹协助的手术就有七次。“他就是法国的白求恩。”张文大说,“他对中国人民有着深厚的感情。”
　　除了药品,贝熙业还帮助八路军秘密运送武器等装备。“他还协助那些希望投身抗日战斗的中国人越过敌人封锁线,曾向山区运送过无线电台的零件,帮助八路军与延安保持联系。”贝石涛说。
　　1944年夏秋之交,法国被反法西斯盟军解放,维希政权不复存在,新成立的政权加入同盟国对日本宣战。贝熙业这位法国人也就变成了日本的“敌对国”的公民,受到严密的监视,甚至一度被送进了集中营,秘密运输线就此中断。
　　1954年,贝熙业和夫人离开中国回到法国。“他热爱中国人民,也想守护中国人民。”贝石涛说,在追溯父辈历史的过程中,自己逐渐了解到“中国人民抵抗日本侵略的英勇斗争”,“我的父亲正是见证者和参与者”。
“我们深感自豪”
　　贝熙业对生活了41年的中国有着深厚的情感。新中国成立后,他在给周总理的信中说:“几十年的生活,我早就把中国当成第二祖国,把中国人民当成我的人民。我认为自己配得上作为这个国家的客人。我的财富都在中国,我的情感更是在中国。”
　　贝熙业当年常常为西山附近的村民免费治病、送药。“周围老百姓都称赞贝熙业大夫是‘了不起的人’。我年轻时,村里的长辈还常向我讲起他的事迹。”在西山附近长大的张文大告诉记者。
　　当年,附近村民感念于贝熙业的帮助,修建了一座小桥方便老人出行,命名为“贝大夫桥”。如今,翻修后的小桥上依然车来人往。
　　几十年过去,并肩抗战、雪中送炭的情谊依然镌刻在人们心底。2013年,贝家花园得到全面修缮。2015年,贝家花园向公众开放。同年,贝石涛受邀到北京参加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活动。2024年10月30日,由法国里昂新中法大学协会捐赠的贝熙业铜像,跨越重洋送至贝家花园,为那段抗战岁月中守望相助的跨国友谊佳话增添新的注脚。贝熙业的铜像由法国雕塑家卡伊努创作于2023年,她还是圆明园雨果铜像的创作者。
　　“我的父亲如此热爱中国,并为中国人民奉献了生命中一段重要岁月,这让我们深感自豪。”贝石涛说。
　　“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无数先烈奋斗得来的成果,80年前取得的胜利也离不开贝熙业等国际友人的支持。我们要把这些珍贵的历史记忆传承给年青一代。”张文大说。
　综合新华社、新民晚报、北京晚报
　　贝熙业铜像
　　▲贝熙业骑自行车前往贝家花园。
　　◤贝熙业与他的别克轿车在北京大甜水井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