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中记载,“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意思是,礼的应用,以和谐最为可贵。古代君王治理国家的方法,好就好在这里。今天,“和为贵”,已成为儒家思想文化的根,自春秋迄今两千余年绵延不绝。那么,文中的有子是谁?
　　安丘市西南山区的辉渠镇西北有座海拔不足四百米的小山,状貌不扬,顶部平平,但林木繁茂,郁郁葱葱。山以孔子弟子有子命名“有子山”,山上有“有子祠”,山中有“有子沟”,山下有“有子官庄”。据《有氏族谱》及残存的历代数通石碑记载,这里是春秋末期有子讲学的地方。孔门七十二贤中,有子与公冶长都在安丘山区设立书院授徒,城顶山的公冶长书院兴盛至今,有子山却过早衰微。但有子经历不凡,排名公冶长之前。今天我们就来说说有子这个人。

　　□张漱耳

有巢后裔
母子相依
　　有子名若,字子有,有子是后人尊称。他的出生信息有两个,一说公元前518年,一说公元前508年,多倾向前者。
　　有姓历史源远流长。战国时哲学家、思想家和散文家,法家的代表人物韩非子的《五蠹》开篇就提及: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
　　这个在树上架木做巢居住避免兽群侵害的有巢氏即有姓的始祖。据《有氏家谱》载,有子最先居住曲阜南邻邹县(今邹城市),拜孔子为师后迁居曲阜。9岁丧父,由母亲樊氏拉扯成人。17岁成为孔子弟子,在72圣贤中排名第13。19岁时母亲做主,娶南宫氏为妻。
　　史书上说,有子文武双全,其言行、观点、外貌最接近孔子。父母状况也基本相同。孔子3岁丧父,由寡母颜徵抚养和教导成人。有若也早年丧父,靠母亲养大。母亲靠什么获得生活收入,如何从小培养教育的有若?缺乏史料,很难言述。估计孤儿寡母,境况不佳。
　　拜孔夫子为师是母亲的主意并领他前去的。那年,孔子春风得意,担任了中都宰,名声与日俱增。樊氏拿着十条干肉,作为收徒学费,将有若领到孔子面前:“老师,这是我儿有若,已经十七了,我现在凑够了给老师的进见礼,请老师收下他吧!”
　　别看有若是个穷小子,但长得高大帅气,孔子一见就相中了,收下了见面礼,纳他为徒。
“烙掌”苦学
未游列国
　　有子进入孔门的时候,孔老师并不专注教学,而是一门心思做官。没有多久就由都宰升任小司空,又由小司空升大司寇。任上干得不错,特别是公元前500年夹谷会盟,孔子随机应变,折冲樽俎,显示了政治家、外交家的才干与胆量。
　　鲁定公十四年(公元前496年),孔子年五十六,又由大司寇行摄相事,地位显赫,跃居鲁国第三号人物。不料却因与牛惯了的二号人物季桓子叫板,落了下风,遂撂了挑子,弃官离鲁,组团到其他国家碰运气。
　　随孔子周游列国的弟子有子路、冉求、闵损、冉耕、冉雍、颜回、子贡等三十余人,有子没去。名义上留家照顾寡母,实则拜师时间不长,与孔子渊源不深。
　　有子身通“六艺”,言行似孔子,得益于刻苦自学及孔子晚年的传授。说起他学习的刻苦,有一个可以与战国苏秦“头悬梁,锥刺股”媲美的故事。原来,有若因入孔门较晚,格外惜时用功。晚上为防止打瞌睡,他准备了一个火盆,一旦困倦,就拿出火盆里烧热的烙铁往手上按,以促醒自己提起精神继续捧读。这个故事名为“有若烙掌”,但没进成语词典,也未被网络眷顾。
留守鲁都
屡立战功
　　未跟随周游列国的有若对鲁国具有文德武功。
　　孔子走后第三年,鲁定公卒,儿子接班,是为哀公。执政期间,天旱少雨,经济不振,王室内乱,危机四伏。哀公闻报有子在孔门弟子中最有理财能力,于是召他前来问计。
　　哀公愁眉苦脸地说,收成不好,国库亏空,你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有若建议他,把现有税制改为十分抽一分。
　　“什么?现在十分抽二,都入不敷出,再减,喝西北风啊!”
　　有若耐心解释:作为君侯,就不能像小人一样鼠目寸光,只盯着眼前这点利益。既然年头歉收,民间疾苦就可想而知。这时候,要紧的是减轻他们的负担,保存和增加民间财力,让其安居乐业。如果课以重税,则民不聊生,激成民变。要知道,只有人民富,国家才能稳。
　　哀公听了他的话。一年后,政通人和,形势大大好转。
　　公元前488年夏,吴国国王夫差派使者至鲁,约鲁哀公鄫城(鲁地,与吴接境)会盟。时吴强鲁弱,吴以庇护鲁国为由,提出让鲁国每年向他们进献牛一百头、羊一百只、猪一百头。
　　秋后,吴国致函咨询进献一事。鲁相季孙肥修书把子贡唤来,要和他一起赴吴应对。子贡有一张善忽悠的嘴,在鲁国是小有名气的。到了那儿,该他发挥了。子贡这样说,我们既然已经结盟修好,就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了。既如此,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吴强鲁弱,该是吴国接济鲁国啊,怎么好意思要鲁国的东西呢。
　　春秋是个讲究风度的时代,吴国被子贡说的大眼瞪小眼,不吭声了。
　　这一年,牛毛、羊毛、猪毛没见一根,夫差越想越恼。不交就罢了,还让倒贴?孔家班这帮小子真不能小瞧,必须早下手,否则得到鲁君重用,就麻烦了。因此,过了年,派大将梁和率一千兵伐鲁。
　　哀公闻讯,胆战心惊,责骂子贡拒绝进献,招致祸从天降。文武百官也主张携贡品去赔礼道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能战,战则亡。
　　有若径直来找鲁哀公。哀公因曾向他讨教过执政策略,马上召见。有若进言:如果这次妥协,以后必然受更大欺负,不可不战。
　　哀公说,道理我明白,不是打不过人家嘛。
　　“那不一定。”有若眨着有神的眼睛,攥起了有力的拳头。
　　哀公被他感染,问他,怎么打,说来听听。
　　有若分析得头头是道:吴国此次出师无名,得不到别国的支持；吴兵进犯我国,必然激发我国人民拼死抵抗,这样的仗,不用动员；吴兵地理不熟,水土不服；他们刚刚渡江涉河,兵疲马惫……国土防御,只要把所有的口子都堵住,不但可以持久,还可以相机歼敌。
　　哀公用欣赏的眼光盯着有若健壮的身躯,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带兵打仗?
　　有若笑笑,那意思分明是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任何事情都可以学会。
　　这一仗,哀公放手让有若挂帅,有若率少敌一半的兵车出战,通过夜袭、麻痹对方神经等战术,最后陷敌车于土坑,获得大胜。
　　三年后的春天,诸侯争霸愈演愈烈,齐简公也派鲍牧攻打鲁国,一路势如破竹,兵临曲阜城下。远在卫国的孔子闻讯都急了,焦虑地说:都城历史六百年,一旦被攻破,人民遭难,文物古迹将洗劫一空。他派子贡前去了解情况,把抵御外敌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在鲁的两个弟子冉求和有若身上。但当时鲁相季孙肥只向鲁哀公推荐了冉求。可哀公没忘记有若,说:有子不是打败过吴兵吗?速宣他俩进宫!
　　二人领命,一边借力调动季孙、孟孙、叔孙封地的兵马前来解围,一边各自率一百乘兵马,白天设置障碍,坚守不出,晚上出击骚扰,等候援兵。其中,在一次夜袭中,有子亲自打头,带着弓弩手,摸进了齐军军营,大杀大砍了一阵,搞得敌人风声鹤唳,造成极大的心理震慑。待到援兵到来,齐军马上就溃败撤兵了。
　　季孙肥称颂二人:“你们都是率兵打仗的干才!”
　　二人却说:“我们的本领,都是老师教的。”说了孔老师一大堆好话。季孙肥边听边点头,回府后即派人去迎孔子归鲁。是年,孔子已六十八岁,离鲁整整十四年了。
　　这是颠沛流离的十四年,不堪回首的十四年啊。难以想象,孔老师这么明星般的人物,到了哪哪都不待见。即便回到鲁国后,最终也没受重用。至此,孔子才算彻底死了心,不再求士,专心教育与整理文献,著述《春秋》。
尴尬代师
《史记》有载
　　公元前479年4月,孔子去世,学生们怀念,一时难以走出悲伤。因有子相貌、身材酷似孔子,人称“似圣人”,共同推出他为老师替身。
　　司马迁《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记述,对于当孔子替身,有若有些意想不到,红着脸推托。大伙不听,硬是将他拥戴上了老师的座位,并给予了当年像对待孔子一样的礼遇。但接下来,叙述了一个同学对他发难。
　　该同学请教他:“以前老师正要出行,吩咐我们要带上雨具,后来果然就下雨了。我们就问老师,您怎么知道就会下雨呢?老师答:‘《诗经》上不是说了吗,月亮宿在毕星的方位上,跟着就会下大雨了。昨夜月亮就宿在那里了。’可是今个月亮也宿在毕星方位,却没有下雨。这是第一个问题,请你说说为什么?”
　　“第二个问题”,该同学继续提问:“商瞿的老娘因为迟迟抱不上孙子,想替儿子另娶。老师说,不要担心,商瞿在四十岁后会有五个儿子。后来他果然有了五个儿子。请问,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俩问题,把有子问蒙了,一个也没答上来。同学们就起哄道:“有先生,你起来吧!离开老师的座位,这个位子不是你能坐的!”
　　对《史记》记载的这出,有后人质疑,定性为“冤假错案”。南宋大学者洪迈撰文认为,所问两件事大抵隶属天文学和占卜学,就凭知不知这些,就能说明是不是圣人?还非要说成是孔子的话?
　　洪迈一面质疑,一面为有若打抱不平。明确指出,这样的破事,有若不知道,对他有什么损害,弟子们竟因此斥退他,把他从老师的位子拉下来?当初师兄弟们力挺有子代圣,随后却要求他各方面要与孔子一样,未免苛刻。这位同学不知从哪里引用的材料,考孔子话语并无典籍记载。退一步说,纵有其事,有子面对这种无聊的提问,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无可厚非,无损形象。
　　有子的声望,不是因为外貌“似圣人”,而是来源于其思想对后世的影响。作为孔子的门徒、春秋后期思想家、教育家,有若在《论语》中四次出头露面(整部《论语》中只有他和曾子称“子”)。其中提出的“和为贵”对后人道德形成与约束产生了积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