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佳霖　威海报道

　　清晨的阳光刚刚洒进院落,刘玉卿已经收拾好她的理发工具——一把用了多年的推子、剪刀、梳子,还有那块洗得发白的围布。七十岁的她提着这个略显陈旧的工具包,踏着熟悉的小路,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这样的清晨,在乳山市大孤山镇打木村,她已经重复了四十多年。
　　“刘大姐,又去给于婵理发啊?”路过的村民熟络地打着招呼。
　　“是啊,算着日子该去了。”她笑着回应,脚步不停。
　　这条路,她走过了青丝变白发的岁月。上世纪80年代,二十多岁的刘玉卿嫁到打木村。细心的她发现,村里连个理发的地方都没有,老人们理个发要走上好几里路。“要是能在村里理发就好了。”这个朴素的念头,成了她四十年善举的起点。
　　没有师傅教,她就趁着去镇上理发的机会,偷偷观察理发师的手法。回家后,丈夫成了她的第一个“顾客”。第一次理发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推子在我手里不停使唤,手上磨出了水泡,头发剪得深一块浅一块。他照着镜子直叹气,说我把他剪得没法见人了。”说到这里,她眼角泛起笑意。就是在这样笨拙的起步中,一份温暖的事业悄然开始。
　　如今,她的手法早已炉火纯青。村里谁该理发了,她都记在心上。寒冬腊月,她顶风冒雪上门；农忙时节,她利用午休时间服务；年关时节最忙,一天要接待三四十人,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有人过意不去,想塞个红包,她总是佯装生气:“咱都一个村的,你再这么客气,我下次可不敢给你剪了。”
　　每月十五号,是雷打不动给于婵理发的日子。于婵患有精神障碍,起初极不配合,一次理发要耗费一个多小时,刘玉卿常常累得满身大汗。“于婵,今天咱们理个发,清清爽爽的多好。”她总是这样温和地哄着。渐渐地,于婵把她当成了最亲的人,见到她就会露出笑容。于婵的家人感慨:“要不是刘大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刘玉卿的理发生涯中,最让人动容的是为弥留之际的老人理发。她跪在炕头,仔细地为老人剃头、刮须、擦脸。“这些年,我送走了十几位老人。”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人走也要干干净净,这是对生命的尊重。”在她看来,这不仅是一次服务,更像是一份必须履行的约定。
　　生活并非总是平静。四十一岁那年,丈夫意外去世,留下她和三个孩子。大家都以为她会放弃理发,她却说:“日子再难,承诺不能变。”村民们心疼她,劝她适当收费,都被她婉拒:“说好免费的,就要免费到底。”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她依然提着理发包穿梭在村巷中,用行动诠释着什么是“一诺千金”。她的热心不止于理发。家里的缝纫机不知为村民缝补过多少衣物,院里的水井帮邻居淘洗麦子,一年下来达七八千斤。常年劳作让她的膝盖经常红肿,需要吃止疼药缓解,但她从不声张。只要看见邻居带着麦子经过,她都会热情招呼:“快来淘麦子吧。”
　　如今,刘玉卿的小院总是充满欢声笑语。除了理发,村民们也爱来找她聊天。有人问她图什么,她朴实地回答:“承诺了要做的事,就要坚持做下去。”四十年光阴流转,青丝已成白发,但那份质朴的承诺从未改变。在打木村,刘玉卿的“免费约定”仍在继续,如同村头那棵老树,年年新绿,默默守护着一方乡土。那把用了多年的推子,见证了一个普通农村妇女用四十年时光织就的温情网,网住了乡邻之情,传递着人间至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