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倪自放

　　7月12日,是著名学者、山东师范大学资深教授朱德发去世一周年的日子。7月6日,朱德发教育教学思想研讨会在山东师范大学举行。在学界后辈的眼中,朱德发不仅是现代中国文学研究以及五四文学研究著名学者,还是广有影响的教育家。在严谨的学术生活之外,朱德发还是后辈眼中和蔼可亲的老头儿,他爱追剧,也爱看《还珠格格》。
　　山东师大魏建教授在研讨会上说,大家都知道朱德发先生是现代中国文学的权威,但作为教育家的朱德发更应被人记住。朱德发先生1951年初开始教小学,1964年到山师任教,直到2017年下半年最后一次为博士生上课。这67年中,朱先生几乎是终生授课,堪称终身教育家。
　　作为教育家的朱德发,早已被教育界认可,任教一年后即1952年被评为县级模范教师,此后获得多项省级、国家级教学奖项,2003年被评为首届国家级教学名师。在山东师大,他教过的学生包括本科生、专科生,本科生有全日制、夜大、函授等种类的学生,专科生则包括全日制、业余教育、自学考试起点等多种类的学生,本科生和专科生的种类有十多种。他教的大学老师有三类:有本教研室老师,有外校来进修的高校讲师,更多的是助教进修班的老师。教学成果方面,四十余年来,朱德发先生编写、出版的教材和教学参考书,共计22种。魏建指出,朱德发先生的“现代中国文学”理念及其教学成果,从时间上打通了中国文学的“现代”和“当代”,继之打通了“近代”,再后来贯通了晚清到当下的新世纪文学；从空间上,使现代文学史和当代文学史更为完整。
　　作为学者的朱德发,较早产生巨大影响的学术著作是《五四文学初探》。朱德发的学生、山师学报原副主编翟德耀回忆说,朱德发先生1982年7月出版的论著《五四文学初探》和1983年在《文学评论丛刊》第7辑发表的文章《五四文学革命指导思想商兑》挑战了通行已久的权威定论,率先提出五四文学革命的指导思想是民主主义和人道主义,因而遭受争议。朱老师一时间成为山东师范大学特别是文学院的问题人物。在巨大压力下,朱德发先生依然坚持自己的学术观点,认为它们都有充分的史实作支撑,是建立在坚实的科学分析和理论思考基础之上的,相信没有问题,即使现在被否定,以后也必定会被认可。后来,朱德发先生又写了《中国五四文学史》《五四文学新论》,被誉为“五四文学研究的权威专家”。
　　对于朱德发先生发表《五四文学初探》后遭受的压力,其弟子、山东师大王寰鹏教授有段深刻的记忆。“1983年冬季的一天,我在山师北街上由南向北走着,看到朱老师正走在我的前方。他穿着厚厚的冬装,显得身体有些笨重,有些臃肿。他上身穿一件深蓝色棉猴服,裤子是什么颜色我记不得了,但我清楚地记得他脚上穿的是一双黄棕色翻毛大头军用棉鞋,那双棉鞋在他脚上同样显得笨重。我怀着学生的小心放慢脚步,不敢追上去打招呼……突然我看到老师奋力地做起了摇臂运动。那双军用棉鞋、那个奋力摇臂的身影深深地刻入我的脑海。也是到后来我才清楚,那个冬天对朱老师意味着什么,他的学术文章被列为清除‘精神污染’的对象。在那个冬天,那些勇敢的学术声音就来自穿蓝色棉猴服和大头军用棉鞋的老师——朱德发讲师。”
　　朱先生教学严谨,他对自己的弟子要求严谨,为弟子们而骄傲,不仅体现在学术上,还体现在生活中。朱先生的学生回忆说,有一年朱德发先生带一男一女两个博士生到外地参加学术会议,会议期间大家称两个博士生为“金童玉女”,朱先生显得非常高兴。
　　在多位学生的追忆里,都提到朱德发先生很多年的大年初一还在做学问、写文章,但他并不是一个没有生活情趣的人。弟子徐萍读博士期间的某年春节,在老家给朱先生电话拜年,刚说完拜年的话,朱先生就问:“论文写得怎么样了?”徐萍笑了:“老师啊,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朱先生也笑了:“哈哈哈……好好好,过年,不问了。”
　　在朱先生眼里,学生似乎永远长不大,徐萍记得有一次在山东师大校园里碰到朱先生,聊了一会儿,朱先生问:“你今年多大了?快四十了吧?”“哈哈,老师,快了,哈哈。”看到徐萍笑得如此开心,朱先生也笑了。徐萍说,其实朱先生少说了十岁,也有可能先生忘了自己的年龄。徐萍回忆说,朱先生也追时髦的电视剧,很早的时候也看《还珠格格》。
　　在山东作家逄春阶眼里,朱先生不仅是知名学者、教育名家,还是个可爱的倔强老头儿,操一口很重的胶东腔,听者必须仔细听。大概是10年前,电视剧《沂蒙》研讨会在济南召开,逄春阶目睹了朱先生和李掖平两位教授就电视剧色调问题展开的争论。朱先生认为,《沂蒙》最不能容忍的是灰蒙蒙的色调。而李掖平说,青灰色、灰黑色的主色调切合战争实况和生活实际。李掖平话音刚落,朱先生又开始反驳,然后又是李掖平……其他专家也迅速跟进。有意思的是,朱、李是邻座,在其他专家谈的时候,他们还在“交头接耳”。逄春阶说,10年过去了,当时朱先生和李掖平争论的场景仍历历在目。逄春阶为朱先生与李掖平教授这种较真儿的争论叫好,为此还写过一篇文章《为“朱李”之争叫好》,发在了《大众日报》上。
　　山东师大千佛山校区多白杨树,逄春阶多次在树下遇到朱德发先生。夕阳下,朱先生的话,和白杨树叶子刷拉刷拉声一个节奏,都语重心长:“少胖儿(小逄),少喝酒,少参加没意义的活动,你这个年龄就四处当评委,你得当到啥时候?还是要多写好东西。”逄春阶说他会牢记朱先生的风骨,还会站在白杨树下,听那刷拉刷拉的话语。朱先生,就是一棵高高的白杨树。
　　受山东师范大学的邀请,著名作家赵德发正在撰写朱德发先生的传记,“德发写德发”将成一段佳话,作为终身教育家、真学者、可爱的老头儿的朱德发先生的形象,将完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