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涵　　　　　　　　　　　　

　　《小欢喜》落幕,观众也得以从剧中“魔鬼母亲”宋倩营造的窒息感中解脱。可以说,宋倩做人有多么失败,陶虹的表演就有多么成功。剧里的陶虹歇斯底里、偏执疯狂、神经紧绷,都是因为这个角色生活得太用力、太认真；剧外的陶虹则恰恰相反,她以一种不用力的随遇而安来面对事业、面对家庭、面对自己,却也活出了另一种认真。
　　陶虹自认为是个随性的人,“我其实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么有秩序感,对生命那么有条有理。”她说,“人的当下比过去和未来都重要,人在此时此刻的感觉是比你计划来得都更准确。”陶虹的人生轨迹确实很少按照计划来。从小学舞蹈的她本来要报考北京舞蹈学院,却被教练相中,成为中国第一批花样游泳运动员,这一练就是10年,还拿到了全运会冠军。作为队长的她本来是带着队友去给《阳光灿烂的日子》剧组挑人,却被导演姜文一眼相中,“这个女孩子太灵了!”自此成为演员,还拿下了飞天奖、金鹰奖、金鸡奖、百花奖、华表奖的“大满贯”。
　　但陶虹并没有过分迷恋这些荣耀。当年还在中戏读大四的陶虹就凭借电影《黑眼睛》拿到了华表奖最佳女演员奖,这是她演艺生涯的第一个重要奖项,可是颁奖典礼却与毕业演出撞档了。陶虹选择先完成毕业剧目,等到表演结束后赶到颁奖现场,已经开始散场。从那时到现在,陶虹一直知道自己该看淡什么、该看重什么。她说,“我没有什么真正特别想要让别人看到我是一个好演员的欲望,我要证明一下我是一个什么人,我可能没有这个心,我觉得我也从来没有特别想证明什么,因为当我自信我是一个好演员的时候,我自己的认可比别人的认可更重要。”
　　陶虹的自信是有底气的,她的演技不仅得到了专业奖项的认证,更得到了观众发自内心的赞许。《春光灿烂猪八戒》里的龙妹妹至情至真,是观众心目中的“白月光”。《空镜子》里的孙燕是典型的胡同里的北京大妞,圈了一大波奶奶粉、妈妈粉。《汉武大帝》里的翁主刘陵工于心计、妖艳邪魅。观众诧异,怎么陶虹的每一个角色好像都是本色出演?这种不着痕迹,只能用“炉火纯青”才可以解释得通了。
　　不过,陶虹对于演员的身份似乎也并没有过多的留恋。自从陶虹2003年与徐峥结婚后,她明显减少了接戏强度,甚至面对媒体发出宣言,“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当好家庭妇女。”对于“丧偶式育儿”,她也毫无怨言,“这都是我自愿的。小孩不吃爸爸的奶,在照顾孩子上,当然需要妈妈付出得更多。”陶虹认为,现在很多演员密集地接拍作品,反倒失去了跟生命本身连接的机会。“其实,一日三餐、起床打扫卫生、叠被子、跟孩子一起交流,可能这些才是生命的本质。”
　　当徐峥一步步成为中国电影圈的大咖,跻身10亿票房导演、50亿票房影帝,陶虹却淡然处之,“做演员本身就是一个名利场,今天你炙手可热,明天他可能大红大紫。我觉得这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你当初喜欢他什么,你现在喜欢他什么,才知道你们能不能往前走得更久更远。我从第一天认识徐峥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然而,一次次不胫而走的八卦新闻,一次次没有实锤的口口相传,让陶虹和徐峥的夫妻关系扑朔迷离。陶虹对此也不回避、不遮掩,“如果你愿意接受,他忠不忠诚你都觉得挺好的。”金星问她,“往身上扑的人多了”怎么办?陶虹笑答:“说明我的眼光不错。”连徐峥都亲口说,“陶虹是个大气的女人”。
　　有人替她不值,有人气她懦弱,但陶虹自己似乎跳出婚姻之外,有了更高的视角。“我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立的,你跟他在一起是一个完美的结局,跟他不在一起也是个完美的结局,因为这个结局不是因谁而改变的,是要为自己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在别人看来的无力感,也许正是陶虹泰然处之的生活智慧。
　　在沉寂的蛰伏期里,陶虹并没有放弃作为演员的修为。她转战话剧舞台,《四世同堂》中的“胖菊子”,她一演就是10年。剧中的B角演员对她说,“姐姐,我看了你十几场,觉得没有一场是一样的。”陶虹说,当她感到角色进入了僵化阶段,就会开始做各种新尝试。“我要保持在舞台上的高度敏感,每一个举止,动一下手指头,抬一下胳膊,回头瞟一眼,我都要衡量,对还是不对?其实这是一个很复杂的工作,但你看到的就是浑然一体的。”陶虹不用力,但是用心。
　　面对中年女演员危机这个热门话题,陶虹也没有多少摇旗呐喊的激情。“演员这职业本身就是被挑选的职业,没法回避这件事,你在每个戏里面都是被挑选、比较才成为最后的选择。”陶虹讲了自己的一次经历。有一次她乘坐的飞机因为大雪晚点,大家都在急着改签,而她的第一反应则是带着孩子先去住酒店。“这是我的直觉,没有必要弄到后半夜换一张票,这些事情消耗你的能量,不如你来制衡它,该睡觉睡觉,第二天一切都好。”中年女演员的春天会来吗?也许第二天一切都好。
　　2017年,陶虹在担任《演员的诞生》飞行导师时,自导自演的片段《末代皇后》不仅让观众看到了她的演技炸裂,更让人发现了她的导演天赋。小到房间里不要摆放绿植这样的布景细节,大到暖光、冷光的调配转换,陶虹的执导能力让章子怡在看完片段后说,“你们家不应该只有一个导演。”
　　相比于一直努着劲儿向上的章子怡,陶虹更喜欢平地滑行。面对大家对于她跨界导演的期待,陶虹表示这只是顺水推舟的事,“我从来没有强求什么事要发生。”陶虹表示,她肯定不会为了做导演而去做导演,“我对头衔没那么感兴趣,即使我脑袋上有十八个头衔,跟我也没有太多的关系。如果我要去做导演,我肯定希望能够为这个行业提供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能够传达一些我对生命的感悟。”
　　陶虹说,有一次她要参加颁奖典礼,结果前来的化妆师却忘记带装满化妆品的盒子,这让那个化妆师内疚到崩溃,而陶虹则安慰起对方来,“别想多了,人身上错过的事情多了。”在陶虹身上,似乎就错过了许多。她本可以走上华表奖颁奖典礼风光地捧回影后殊荣,她本可以在婚后继续奋战影视圈创造经典角色,她本可以尝试当导演大展宏图。不过,陶虹错过的这些都是外界对她的期待,她选择不用力去迎合,而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她说,“我还是要按照我的生命节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