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绪柱
　
　　我的老家在泰山南麓,美丽的泮汶河紧挨村西头向东南流去。小时候,沿河生长着一片葱绿的树林。河滩上下,全是柳树,一眼望不到头。海浪般的一墩墩蕃芜的紫穗槐像整装待发的千军万马站立在河堤之上。林子里,斜躺着不少老树,老树近旁围拢着个头不一辈分不同的子孙,像是老祖宗在开家长会。地上全是绵软洁净的细沙,覆着稀疏的绿草,让人一看就想在上面打滚儿。春天我们去那儿捋柳芽,母亲会做成饭团,清香可口；夏天黄昏去捉知了,每次都满载而归,隔天便成了父亲的下酒肴；秋冬时节常被母亲撵着去树林扫树叶,捡枯枝。多年后,我还时常会从梦中笑醒,原来正和小伙伴们在林子里捉迷藏,哈哈哈,那几个小子真笨,抓不住我。家乡的小树林早已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乐章。
　　1984年夏,我到新泰二中报到,见校门右侧是一方整整齐齐的杨树林。树木年轻高大,茁壮茂密。一天午休时分,艳阳当头,我好奇地到树林转了一圈。林子里明显凉爽很多,时断时续的蝉鸣,像阵阵飘浮的细雨,将静谧洒满林间。棵棵碗口粗的白杨像亲兄弟似的把头靠在一起,阳光执着地从零零星星的缝隙挤过来,站在地上,身子一旋,变成毛茸茸的白球儿。风一吹,地上无数个羽毛球在跳跃。这时,只听得,扑嗒扑嗒扑嗒,一群银灰色的喜鹊落在树梢上。每当清晨或黄昏,三三两两的学生来到树林,捧着书本,专注地靠在树上,霞光将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绘就一幅最美丽的校园风景画。
　　四年后,我调到泰安三中,发现校园北部也有一片小树林。这片树林年岁要深得多,听老教师讲,自1952年建校就存在了,最粗的树得两三人才能合搂。杨树柳树为主,还有槐树榆树椿树梧桐柏树桑树等,林边果实累累的是苹果树梨树,种类很多。上节关于北方树种的植物课,就不用再专门找现场了。枝繁叶茂生机勃勃不说,那古树老树,老成拙朴,散发着厚重的历史与文化气息,令人肃然起敬。树林自然是师生尤其是学生们,课间闲暇休息游玩的好去处。当然,个别青春萌动的男女生也喜欢到这里窃窃私语。当年工资低,老师们烧水做饭都是烧柴,实在没柴,就会想起树林里的枯木干枝。一位年轻教师,趁午休偷偷去砍了几根,结果被老校长训斥一顿。这也难怪,你想,一旦放任砍伐,用不了多久林子不就没了!
　　果然,若干年后,家乡的树林,因河水污染和乱砍滥伐,毁坏殆尽。新泰二中和泰安三中的树林,也因学校扩规改造提升而清除一空。好在人们终于迷途知返,经过近年来的生态修复,而今,老家河边又已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只是新泰二中和泰安三中的小树林再难重现。尽管我知历史难以重演,可有时还是会想,要是这些小树林都还在,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