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师文静
临近年末,各种盘点“粉墨登场”,年度流行语盘点也不甘落后。网络时代,创作、传播、使用流行语似乎成了一种紧跟时代变化的本能。生动、鲜活、带有年度特征的流行语往往是几个字词胜过千言万语,让大众产生共鸣。虽然等到年底盘点时,有的本年度流行语已不再流行,但这些词汇却是时间走过的痕迹,烙刻着语言的智慧和生命力。
集中播报
十大网络、媒体用语公布
12月初,多家语言文字研究机构和媒体接连发布了不同形式的“2019流行词”。目前传播最广的是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发布的“2019年度十大网络用语”,《语言文字周报》编辑部公布的“2019年十大网络流行语”以及《咬文嚼字》编辑部公布的“2019年十大流行语”(具体见右表)。
到了12月6日,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发布了“2019年中国媒体十大流行语”,包括:我和我的祖国、金色十年、学习强国、中美经贸磋商、最美奋斗者、硬核、垃圾分类、先行示范区、基层减负年、我太南了。
12月9日,由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商务印书馆、人民网、腾讯公司主办的“汉语盘点2019”也公布了各组前五位的候选字词,国内字包括:爱、稳、融、创、减;国内词包括:我和我的祖国、5G、学习强国、硬核、我太南了;国际字包括:难、脱、火、芯、霸;国际词包括:巴黎圣母院、区块链、贸易摩擦、黑洞照片、脱欧。
12月16日,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又发布了“2019年度中国媒体十大新词语”:夜经济、5G元年、极限施压、止暴制乱、接诉即办、夸夸群、基层减负年、冰墩墩/雪容融、杀猪盘、乡字号/土字号。
入选标准
社会学价值、语言学价值并重
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发布的三个榜单,都是基于中国国家语言资源监测语料库中的主流报纸、电视台节目文本、网络媒体部分加以数据分析、人工确认产生的。“2019年中国媒体十大流行语”“2019年度中国媒体十大新词语”代表的是主流媒体的关注点和语言特征。两个榜单更反映时代的变化、国家的发展,“十大词语”的语言流行特性弱化,而宏大叙事功能强化,比如关于中国经济新活力的“夜经济”、关于农村创新创业风的“乡字号/土字号”以及北京2022年冬奥会和冬残奥会吉祥物“冰墩墩/雪容融”等。
在网络产生更多讨论和关注的则是与“网络流行语”相关的榜单。同时入选“2019年度十大网络用语”、“十大流行语”、“2019年十大网络流行语”三大榜单的流行语有“柠檬精”/“我酸了”、“××千万条,××第一条”、“996”。入选率较高的词语还有硬核、“我太难(南)了”、“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等。不少词汇也是2019年的全民流行语,不局限于网络流行。
那么网络流词语是怎么评选出来的?《咬文嚼字》主编黄安靖称,《咬文嚼字》年度流行语的评选,是在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师范大学建立了语言观测点,征集了100多条流行语,编辑部经过整理、筛选,最后形成40条提交由语言学、社会学专家组成的专家委员会讨论,最终产生十条流行语,而“社会学价值”及“语言学价值”是评选流行语的标准,具体表现在这些流行语要反映时代特征、弘扬正能量、引导语文生活。
《语言文字周报》执行主编杨林成则告诉记者,“2019年十大网络流行语”的评选不仅要考虑流行的维度,还要保证入选词汇符合汉语使用规范,有利于健康的语言生态建设。为了保证语言规范,这个榜单中,纯粹谐音流行词不收,比如“你怎么这个亚子”“让我康康”“雨女无瓜”等。杨林成说,它们虽有一定的意思,有一定的语用价值,但完全是戏谑性质的,如果收进榜单再传播的话,不利于汉语的规范。
从榜单也发现,2019年网络流行热点中产生的一些方言词、音译词、词汇缩写、拼音简写等流行词,并没有出现在榜单上。比如某些弹幕、论坛、短视频上、直播中非常流行的“OMG”(李佳琦口头禅)、“zqsg”(真情实感)、“awsl”(啊,我死了)等词汇。杨林成解释称,流行词汇产生于网络,而网络遍布高手,网民有很强的创造力,所以在选年度流行语时,最具原创性,最能展现大众的语言创造力的词汇更容易获专家认可,比如“我酸了”“996”“盘它”等。“好的词汇确实有较高的修辞价值与语用价值,应该欢迎它、接受它。比如‘盘它’,万物万事皆可盘,体现出一种耐心,一种信心,让盘字爆发出新生命力,扩展了它的用途,扩展了它的修辞价值。”
而黄安靖则称,《咬文嚼字》一直把结构、含义、用法上是否有“创新”作为评选流行语的重要标准,因此不符合创新标准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与你无瓜”“知否知否”“爱的魔力转圈圈”“阿伟死了”等词汇落选。
杨林成认为,选择流行语,应是年度使用的热度较高,不同的语境、不同群体的人都在用的,尤其是在QQ群、微博、微信、抖音等新媒体乃至跨越各新媒体炙手可热的词汇才会入榜单,而那些非常小众的,局限于一个社群使用的词汇,不容易入选。
网络小众化
社交分发造成“消息茧房”
著有《理解网络文化》《网络流行语研究:社会与媒介的视角》等专著的重庆工商大学新闻传播学教授王仕勇,多年来一直关注年度网络流行语及网络文化变迁。他告诉记者,年度流行语之所以年年评年年受关注,是因为语言是社会生活的镜子,社会和语言的发展密切相关。
王仕勇认为,每个时期的流行语,总反映了那个时期的社会面貌和文化心态,是反映社会变迁的一个重要窗口;流行语总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迁,那些曾经出现过的流行语,已成为特定时代的社会记忆和文化标志。“流行语的年度盘点,实际上也是从语言这个窗口考察文化变迁的轨迹。网络流行语反映的是网络舆论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以及这些舆论表征下的社会背景、社会现实,相当程度上是客观真实地反映了社会民意。”
在筛选今年的年度流行语时,杨林成发现,流行语中的爆款少了,个别入围的条目甚至还比较小众。而通过三个网络流行语榜单也可以发现,同时入三个榜的流行语并不多。
杨林成分析认为,近十年来,随着传播技术的迅疾发展,网速的提高,微博、微信公号、直播平台等网络新媒体的涌现,这些部落单元又进一步裂变,分化为形形色色、纷繁复杂的社群,大都只在一定的网络社群中流行,全网流行、主流纸媒与新媒体,包括各种自媒体、社交媒体,发生共振的少,在各年龄段人群中皆热的则更少。
“比如微博流行语‘阿中’等词汇,可能微信圈就很难理解;短视频流行的‘好嗨哟’,可能在微信、微博用得也不多。”杨林成认为,新兴的各种草根直播平台等社交媒体,当仁不让地成为新语文的策源地,新的语言形式、新的用法、新的话语构式,在这里野蛮生长。
研究者王仕勇也注意到了爆款流行语越来越少这个现象。他认为,在使用网络语言时,求新求异心理是人们喜欢寻找或接受新奇东西的一种表现,同时也导致人们对网络流行语的注意力是短暂的,对网络流行语涉及的社会事件或社会现象的关注也是短暂的;流行语往往在一个比较有限的范围内流行,这种范围可能是地域的,也可能是行业的。
而进一步从理论角度进行分析,王仕勇认为,今天流行语尤其是网络流行语的小众化,与信息的社交分发和算法分发分不开,社交分发容易使信息的来源和种类变得相对集中和狭窄,算法使得人们关注自己更喜欢的领域,这也就容易造成“信息茧房”。
王仕勇称,随着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尤其是5G技术的发展,传播的速度和范围会更加扩大,进入传播视野的语言会更多,大浪淘沙,总会有一些语言脱颖而出,成为新的流行语。网络语言数量庞大,能成为流行语的就少之又少。
那么,哪些词更可能成为网络流行语?王仕勇认为,流行文化受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它能提供快感,让人获得特别的情绪体验,只有那些文本中存在诱发读者产生快感的“资源”词语才更可能流行。
谈及网络流行语年度盘点的火爆,王仕勇还谈到,应注意网络流行语可能产生的负面效应,进行积极的引导。“网络流行语中很大一部分比较幼稚化、娱乐化,是因为网络流行语的生产者和传播者以年轻人为主体,使用人群呈现年轻化特征,年轻人喜欢创造和接纳新生事物,自我表现的欲望相对强烈,且表现出一定的叛逆性。而一些网络流行语以恶搞的方式来解构主流社会道德观念,包括传统的道德观念、价值理想等,对社会意识形态造成了冲击。”王仕勇认为,对流行语进行引导,总体目的是使社会话语更具建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