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即将结束,美俄关系再生波澜——特朗普签署2020财年国防授权法案,美国将制裁俄罗斯与德国等欧洲合作方建设的“北溪-2”输气管道项目,以及俄罗斯与土耳其合作建设、向欧洲输送天然气的“土耳其溪”管道项目。
　　在“逢俄必反”的政策惯性作用下,能源角力只是美俄交恶的一个侧面。双方在乌克兰、叙利亚和委内瑞拉等地区热点问题上频繁过招,在《中导条约》废止、《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命运难料的情况下,美俄关系正变得更差。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赵恩霆

竞争
　　12月20日,特朗普签署美国2020财年国防授权法案,其中包含制裁俄罗斯与德国等欧洲合作方建设的“北溪-2”输气管道项目的内容。目前,这条铺设在波罗的海海底、连接俄罗斯和德国的管道,还剩最后大约300公里就将完工。
　　此外,美国还将制裁俄罗斯与土耳其合作建设、向欧洲输送天然气的“土耳其溪”管道项目。只是,“土耳其溪”早在2018年11月就已竣工,当时预计今年底正式投产。
　　这一次,美国的制裁大棒不仅瞄准了俄罗斯,更是无差别地对德国等欧洲盟友下狠手,引发德国强烈不满。德国副总理兼财长朔尔茨21日在接受德国电视一台采访时说:“这样的制裁是对德国和欧洲内部事务以及我们主权的严重干涉。我们一定要坚决拒绝。”
　　无论是“北溪-2”还是“土耳其溪”,特朗普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打压俄罗斯对欧洲的天然气出口,凭借政治施压手段在欧洲市场强推美国的天然气。特朗普曾不止一次地点名批评德国,指责其与俄罗斯合作搞“北溪-2”,只会加剧对俄能源依赖度,不利于欧洲能源安全,而且还有损乌克兰的利益。
　　特朗普也曾直接呼吁德国等欧洲盟友加大进口美国的液化天然气。但正如俄罗斯副总理科扎克25日所言,俄罗斯的天然气在欧洲的价格比美国的便宜30%。而且,俄罗斯与欧洲市场之间已经建立庞大且成熟的输气管网,“北溪-2”和“北溪”、乌克兰通道、“土耳其溪”和“蓝溪”等项目,自北向南构成三条俄罗斯能源对欧输送大通道,这种便捷程度是美国通过海运向欧洲出口液化天然气无法比拟的。
　　既没价格优势,也无运输优势,特朗普强行向欧洲推销美国天然气,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其在国内鼓励传统能源发展政策的影响。他上台后,几乎全盘否定奥巴马时期的“清洁能源计划”,大力推进石油和天然气生产。加之页岩油气技术日臻成熟且大规模应用,大大降低了美国油气资源的开采成本,产量也大幅增加。
　　在动态的全球石油和天然气产量榜单中,美俄是前两位的“常客”,欧洲是俄罗斯天然气的最重要客户之一,而欧洲也是与美国保持“跨大西洋伙伴关系”的盟友,欧洲自然成了美俄争夺的对象。
　　类似的竞争也出现在军售领域,只不过夹在美俄之间的换成了土耳其、印度、埃及、沙特等美国的“小伙伴”。一个典型的案例就是S-400问题,土耳其不顾美国制裁威胁,执意购买和部署S-400；印度在购买S-400时也遭遇美国制裁威胁；买了“萨德”等大量美制装备的沙特,也对S-400表现出浓厚兴趣。
　　美俄常年位居全球军售交易前两位,虽然美国在这一领域拥有绝对优势,但军火出口近年来正成为俄罗斯推动地区战略、尤其是中东外交的有机组成部分,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既有钱赚又分化美国与盟国关系的目的。
博弈
　　12月9日,旨在解决乌克兰危机的“诺曼底模式”四国(法德乌俄)峰会在巴黎举行,这是该机制时隔三年再次重启。虽然乌克兰危机导致欧盟对俄实施制裁,但在处理对俄关系上,德国既坚持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又积极拓展与俄罗斯的能源合作——顶住美国压力持续推进“北溪-2”项目,默克尔与普京的私人关系也并未受到大环境的影响。
　　马克龙上台后,法国对俄政策出现调整,一改对俄全面强硬,转而寻求与俄罗斯对话,主张欧洲与俄罗斯合作处理乌克兰危机、应对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后的挑战。为此,马克龙多次邀请普京访法,他本人也多次访俄。
　　特朗普上台后,因贸易摩擦和伊核问题,美欧“跨大西洋伙伴关系”裂痕加深。德国成为特朗普关税大棒的重点目标,德美关系越发疏离；带有“戴高乐主义”色彩的马克龙主张欧洲应摆脱对美依赖,更加独立自主地参与国际事务,提升欧洲整体影响力,他提出的组建“欧洲军”以及北约“脑死亡”说法,都极大刺痛了美国的神经。
　　乌克兰又间接关联特朗普弹劾案,后者已被美国国会众议院弹劾,成为其政治生涯的污点。因此,当法德乌俄坐到一起,想必美国十分不爽。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国对“北溪-2”“土耳其溪”的制裁,多少有点报复意味。
　　叙利亚是美俄角力的又一个主战场。过去四年,双方在叙利亚的存在和影响力呈现出一边倒态势,俄罗斯不断做大做强,美国则想抽身而不能。普京帮助巴沙尔政权重新掌控国家,令叙利亚这个俄罗斯中东战略立足点焕发生机,借此“重返中东”加强与沙特、以色列、埃及等美国传统盟友的关系。
　　反观美国,特朗普宣布从叙利亚撤军的决定,在上下一片反对声中不了了之。10月初土耳其不顾美欧反对发动军事行动打击叙北部库尔德武装,美军上演“撤了又回”,伤透了反恐盟友叙库尔德武装的心。而俄罗斯则借土耳其的军事行动,成功将触角伸向叙东北部地区。相较于美国的明确反对,俄罗斯对土耳其出兵叙利亚的态度暧昧,基本上等同于默许,通过利益勾兑来拓展俄方利益,同时挤压美国在叙影响力和军事存在。
　　不仅如此,过去一年来,俄罗斯还将触手伸到了美国的“后院”。围绕委内瑞拉局势,美俄同样展开激烈较量。美国不仅对马杜罗政府采取经济制裁和外交孤立,甚至一度考虑过军事入侵。而俄罗斯的做法更直接,依据俄委军事合作协议,直接将图-160远程战略轰炸机飞到委内瑞拉为马杜罗助阵,马杜罗两次访俄获得大量援助,双方高层和军方互动频繁。
　　如今,白宫对委强硬的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已被特朗普解雇,美方被爆秘密接触委政府高层,委国内反对派的声势日渐衰微。在俄美关系不睦的背景下,俄罗斯正在重新发掘委内瑞拉、古巴等传统拉美兄弟的战略价值。
对抗
　　12月10日,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到访美国,特朗普专门在白宫与其举行会见。这是特朗普政府上台后拉夫罗夫第二次访美,第一次是在2017年5月特朗普“通俄门”调查启动之际。
　　近三年,俄罗斯外长只访问过美国两次,美国国务卿蓬佩奥访俄次数也少得可怜。美俄元首会晤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今年6月28日,二十国集团(G20)大阪峰会期间,特朗普与普京举行第二次正式会晤；上一次是在2018年7月16日的芬兰赫尔辛基。这样一种高层互动频率,对于美俄这两个全球大国而言,是双边关系极不健康的表现。
　　此次拉夫罗夫访美,任务之一就是敦促美国坐下来磋商《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延期问题。即将于2021年2月到期的这个条约,是目前美俄之间仅存的军控条约。此前,《中导条约》因美国退出,已于今年8月失效。虽然俄方不止一次地呼吁美国就《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延期问题展开正式谈判,但美方反应一直冷淡,宣称这事等到2020年再说。
　　值得注意的是,拉夫罗夫访美后不久,美国军方就在本月12日在加州范登堡空军基地试射了一枚飞行500多公里的新型常规陆基弹道导弹。这是《中导条约》失效后美国第二次公开宣布此前受限的导弹。此前,美国在《中导条约》失效仅17天后便首次试射一枚常规陆基巡航导弹。
　　其实,俄罗斯也没闲着。在24日召开的俄罗斯国防部扩大会议上,普京表示,与过去一直在尖端武器上追赶美国不同,现在俄罗斯在高超音速武器方面已处于世界领先地位,美国正在试图追赶俄罗斯。早在今年8月,美国国防部长埃斯珀曾表示,美国拥有超音速武器前,“可能要花费几年时间”。
　　普京进一步表示,目前俄罗斯的“匕首”高超音速导弹、“佩列斯韦特”激光系统已经成军,首个“先锋”高超音速弹道导弹团已开始接装导弹。围绕“萨尔马特”重型洲际弹道导弹、“锆石”以及“海燕”核动力巡航导弹进行的工作也在按计划推进。现代武器在俄罗斯三位一体核威慑体系中的比例已达82%。
　　除了战略威慑层面的对抗,美俄一线军力的短兵相接也频繁出现。去年11月俄乌刻赤海峡危机之后,一年来美军舰船在黑海活动的频率显著增加,美俄军机和舰艇进程相互抵近监视。此外,美国军舰还自冷战结束以来首次出现在俄太平洋舰队母港周边水域,俄图-95战略轰炸机、海军侦察船则多次抵近美国空域和近海。
　　普京已经正式邀请特朗普2020年5月访俄出席二战胜利暨卫国战争胜利75周年纪念活动,特朗普则在上月提及此事并称正在考虑,但因大选而不确定能否成行。三年前特朗普对俄隔空示好的话言犹在耳,现实中“已处于历史最低点的”美俄关系却进一步恶化。当反俄成为美国的“政治自觉”,美俄关系就难以摆脱这一惯性的左右,缓和成为一纸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