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王昱

　　眼下的新冠肺炎疫情让一本历史学老书《枪炮、病菌与钢铁》成了时下热读的书目之一。严格来说,相比于专门描述瘟疫史的专门史书籍,该书虽然蹭了“病菌”的热度,却对瘟疫本身着墨不多,而是立足于更加宏大的视角,解释了一个困扰人类上千年的问题:为什么各文明之间的发展会不平等,为何灾害的袭击有时也会“看种族下菜”?
　　《枪炮、病菌与钢铁》的主题是讨论历史和史前史,前言中,作者戴蒙德的非洲朋友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白人制造了那么多货物并将它们运到新几内亚来,而我们黑人却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货物?
　　回顾历史,欧美在近现代上发展最快,稍微远一点,亚洲又比欧美快,而结合考古,在更早期,人类的发源地非洲最早出现了农业、畜牧业等——为什么不同大陆的人类会以如此不同的速度发展呢?
　　人类历史上对该问题的解释五花八门。最初,各民族试图将其解释为神明的眷顾,进化论兴起后,种族优越论又甚嚣尘上。直至今日,很多人脑中依然深受这种思维的影响:即认为民族之间是分优劣的,那些“聪明、勤奋、上进”的民族会迎来更多的崛起机会,“懒惰、愚笨、萎靡”的民族则会没落。
　　然而,《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却给这个问题提供了截然不同的解答思路:不同民族的历史遵循不同的道路前进,其原因是民族环境的差异,而不是民族自身在生物学上的差异。
　　其实,这个观点并不算新鲜,但《枪炮、病菌与钢铁》的独到之处在于,它是第一本综合考虑了人类的各种技术之后,系统勾勒出环境对人类错综复杂影响关系的书。正如书名所呈现的那样,人们在书中得以看到,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要素最终会在历史发展中编织起来,成为推动某项历史进程的决定性因素。
　　这种枯燥的定义描述显得有些生硬。我们不妨应个景,简述一下《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是怎样解释人类历史上影响最为巨大的美洲大瘟疫是怎样发生的。
　　与西方曾经盛行一时的“拓荒文学”描述不同,当第一批欧洲人来到美洲时,迎接他们的并非传说中空旷的荒野。据今天学术界的研究估算,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整个西半球美洲大陆的人口约为5400万人,与当时西欧的人口规模相当,虽然欧洲殖民者在技术上占据一定优势,但面对人口体量如此巨大的族群,在这片已经占满各个部落的土地上“拓荒”,注定不会那么顺畅。
　　接下来的剧情却出人意料。自16世纪起,欧洲殖民者开始大规模侵略美洲,几乎同一时间,美洲原住民部落中开始爆发一轮又一轮的大规模瘟疫,接近95%的美洲原住民没有挺过16世纪,到17世纪中叶,美洲原住民的总量已经下降到不足200万人,将“空旷”的美洲大陆拱手让给了外来者。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美洲原住民因大瘟疫而被打败呢?
　　虽然美洲瘟疫的大流行肇因于欧洲人的闯入,但若粗暴地认定瘟疫是殖民者用以屠杀美洲原住民的武器是不严谨的。真相是,在美洲原住民染病的同时,欧洲殖民者也在疾病中挣扎。只不过,瘟神似乎也在“吹黑哨”,有意偏袒欧洲人:以资料更为完备的北美为例,仅1520年在北美印第安人部落中就爆发了24次天花,且死亡率高达75%。而同一年,在新英格兰的殖民者中,天花只爆发了一次,死亡率也只有15%。
　　此外,欧洲殖民者在登陆美洲后也确实染上了很多美洲流行病,比如梅毒,但相比于他们带给美洲原住民的天花、霍乱、疟疾、鼠疫,这些美洲病在人体上的副作用显然轻微许多。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欧洲人带给美洲的流行病,比美洲人带给欧洲的流行病生猛那么多倍呢?原因可能出在我们身边那些动物的身上。
　　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新旧大陆的生活方式有着明显区别。欧亚大陆驯化了各种动物作为家禽家畜,而很多动物会携带病毒,欧亚人在集中高密度饲养各种动物的时候,会接触到大量动物身上携带的病毒。本来,对于病毒来说,让宿主维持生命,甚至保持一定活力,更有利于其繁衍传播,但这些动物病毒在进入人体后属于“初来乍到”,很容易不分轻重地杀死宿主。于是,这就会成为一次又一次人类瘟疫的来源,旧大陆历史上最大的几次瘟疫,如天花、鼠疫等,都是这样感染的。
　　在长久地与这些恶性疾病的抗争当中,旧大陆的人对瘟疫有了更强的抵抗力,面对这些致命的瘟疫更不容易被杀死。相比之下,美洲原住民则十分悲摧:由于人类是在距今约一万年前到达美洲大陆的,这里的大型动物面对当时只会狩猎不懂驯养的人类毫无反抗之力,被迅速灭光,导致美洲在进入文明时代后缺乏可供驯养的大型家畜,美洲原住民因而没有机会接触更多的动物病毒,抵抗力远较旧大陆的人孱弱,因此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的“瘟疫大交换”中,美洲原住民被欧洲殖民者打得压根儿没有还手之力。
　　以上就是《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对于美洲瘟疫的描述。可以看出,该书为这场瘟疫勾勒了一条奇特的因果链——新大陆原住民因为狩猎能力太强,无缘进入畜牧时代,因而也就没有获得旧大陆人那么强的免疫能力,因而在随地理大发现而至的瘟疫大交换当中落败。由此看来,新大陆原住民当年强大的狩猎能力,却成了其最终灭亡的“催命符”。一个民族在某个时代所具有的优势,在下一个时代来临时反而成为羁绊其发展的劣势,这也许才是最接近人类历史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