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丛亮滋

【连环画廉】　《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现形记》⑥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桥头小广场上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人延颈踮脚,争相目睹“民间绝活大师挑战赛”的决胜现场。
　　“各位观众,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到来!本届大赛的擂主袁大壮老师,将为我们展示他的独门绝活!”主持人高声报幕,掌声与欢呼声响作一片。
　　“干吗非得在这儿比赛啊!”挤不进去的一个小伙子埋怨着,“桥头广场这烂地儿,又小又破……”
　　“这是传统,多年来一直都是在这儿比的!”一个老头瞪了他一眼,“咱们县委韩书记也来观赛了,人家都不嫌,你叫唤啥?”
　　“但这地方真是够差的……”小伙子抽了抽鼻子。广场旁边有条臭水沟,垃圾漂浮,脏臭不堪,黑黄色的水体不时泛出一堆堆泡沫,与旁边悬挂的“水清岸绿、美好家园”大红条幅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围观群众早就无心在意这些,大家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小广场中心,擂主已经开始献技了。
　　袁大壮人如其名,是个又黑又壮的汉子。他站在擂台上,打开一个大包,倒出来几个榴梿。
　　“这是……”“哇!传说中的手劈榴梿!”
　　很多人倒抽一口冷气。满身尖刺的榴梿,摸一摸都嫌扎,何况是用巴掌往上招呼?想想都肉疼!
　　袁大壮活动了胳膊腿,猛然出手,俯身呼呼呼连劈三掌,地上三个榴梿应声而裂。
　　众人还没来得及喝彩,但见袁大壮脱掉上衣,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接着双手托起一个榴梿,扎起马步,凝神运气。陡然间“喝啊”一声,竟猛力将榴梿向肚子撞来!
　　咔嚓一下,榴梿撞得碎裂,露出了乳白色的果肉,而袁大壮的腹肌犹如一块黑色钢板,连血印都没留一个。
　　“哇!肚皮碎榴梿!”“绝对的硬功夫啊!太厉害了!”“今年的冠军肯定还是他吧!”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响起,一众打擂者各自黯然。
　　“且慢!看我的!”一个精瘦的小个子突然跳上擂台。
　　“请问这位老师是要表演……”主持人问。
　　小个子招了招手,几名助手吭哧吭哧抬上来一口大锅,锅下堆着柴火在烤,锅里竟是沸腾起伏的一锅热油!烈火烹油,翻滚怒沸,隔老远似乎都能感受到热浪。
　　“这是干什么?”众人惊疑不定,但见小个子掏出一枚硬币,噗的一声扔进油锅,然后脱掉外套,只穿一件背心,露出瘦瘦的臂膀,气势傲然:
　　“油锅里的硬币,我徒手把它捞出来!”
　　“什么?”“油锅取物!”“天哪……”看着这沸腾起伏的一锅滚油,全场耸动,众人咋舌,连一身硬功夫的袁大壮闻言亦是失色。　
　　一旁观赛的韩书记站了起来:“这太危险了!要是出了问题,可没人负得起责任!”
　　“油锅取物,生死自负!”小个子挥了挥手,径自站在油锅前,双目炯炯,手指微张。
　　围观群众纷纷屏息凝气、目不转睛。突听小个子一声清啸,倏地探手,破油而入,半条胳膊都扎进了锅里。众人的惊呼声中,小个子如擒龙控鹤般从油锅中夹出硬币,当啷一声掷于地上,那锅滚油仍在翻沸不止。
　　“好!”全场掌声雷动。擂主袁大壮看了看那口热浪腾腾的油锅,低头叹气,拱了拱手走下擂台。
　　“新擂主产生了!”众人簇拥着小个子,震天价喝起彩来。
　　韩书记亲自给小个子颁授“绝活大师”奖牌,小个子却谦虚地把奖牌摘下来,郑重地戴在韩书记的脖子上,高声叫道:“我提议,把这个奖牌颁给咱们韩书记!大家说好不好?”
　　叫好声、欢笑声和鼓掌声顿时响作一片,广场变成了热闹欢腾的海洋......
　　众人散去,韩书记拿着奖牌还给小个子:“谢谢你。但这是你的奖牌,还要还给你。”
　　小个子不接:“我不是在开玩笑,这块奖牌,真的应该颁给您。”
　　“嗯?”
　　“嘿嘿……”小个子突然挤了挤眼,凑近低声道:“其实,我这油锅取物是假的!油锅里做手脚了……”
　　“什么?”韩书记愣住了。
　　小个子指了指那口油锅:“这里头,只最上面的薄薄一层是油,底下的都是醋!醋四十多度就烧开了,咕咕嘟嘟地滚,带着上面的油也在滚,看着跟一锅沸油似的,但其实也就跟洗澡水温度差不多!我再装模作样地摆摆架势,就把大家都蒙住了……”
　　“竟……竟然如此?”韩书记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油锅,发现真如小个子所言。
　　“其实,这招‘绝活’,正是跟您学的呢!”小个子突然冷冷一笑,“经常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咱县里说坚决打赢污染防治攻坚战,又是环保誓师,又是治污风暴的,大标语挂的到处都是。但再看看这条河,一年都过去了,不还照样又脏又臭吗?”
　　“这个……”韩书记竟无言以对。
　　“就跟这锅‘油’似的,里面温不吞的,外面看上去却滚滚沸腾、热火朝天!我这一手‘绝活’,正是跟您学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