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育飞

　　受了语文课本的启发,我才读起《水浒传》。记得小学语文课本选过一篇《景阳冈武松打虎》,乍一读,我就被“三碗不过冈”的招牌所吸引。那时街面干净,广告牌十分稀疏,偶或露出“××供销社”“××鞋店”之类的,平淡无奇。景阳冈那带着挑衅意味的酒旗招牌,令人过目不忘。又因为在课堂上老师曾花大半节课,让我们找找武松究竟喝了多少碗酒?一算,居然有十八碗。小小年纪的我们喝啤酒不过一小杯,而武松居然能喝十八碗,还不大醉,从此我便将武松视作神人。长大后才知道,武松所喝的酒并非今天的高度白酒,而是宋代的“村酒”,度数并不高,然而武松的好酒量自此长留心底。多年以后,在酒桌上夸人,仍时不时飙出“三碗不过冈”的陈词。
　　又不止于酒,我那时候还对武松所打的老虎特别感兴趣。因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的故乡还有老虎踪迹,父辈们告诫我们切勿私自上山玩,也常以“山上有老虎”加以恐吓。从他们嘴里我知道,六七十年代故乡的华南虎时常出没,有的吃了圈里的猪,有的还吃了人,最神奇的是有只老虎跑到村人的猪圈,被人给关了起来,可还是没人敢上前打老虎,得等到县武装部派人来击毙才了事。于是老虎究竟多大,力气多大,几个人才能制服,成为我们小孩子最热衷讨论的话题。武松的打虎,自然更激发我的兴趣。那老虎一扑、一剪、一掀,究竟是什么动作呢?是不是类似武侠小说中的虎拳?后来读《儒林外史》,发现其中也有打虎的情节,不过郭孝子打虎,靠的全是运气,因为他是靠着引诱老虎自戕于树上才摆平的。《儒林外史》晚出于《水浒》,想来吴敬梓也是因为武松打虎在前,不能超越,只好另辟蹊径这样写作吧。
　　《水浒传》刻画的英雄人物不少,鲁智深、林冲、宋江都着墨甚多,然则最精彩的当数主写武松的十回内容。这十回从宋江在柴进庄园偶遇武松开始,中间武松打虎、杀嫂、打蒋门神、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远走蜈蚣岭等,故事个个精彩绝伦。武松的英武和胆识,在此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示。惜乎小时候读这段,读的是老虎和酒；大学时读这段,则不能不聚焦于武松,深以为武松不愧“天人”。后来做起文学研究,方将目光转移到女人,原来那才是武松心中绕不过的更为可怕的老虎。了不起的经典可能就是这样,常读常新。只是《水浒》越读越复杂,而年少时那种单纯的阅读快乐,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学者李长之常说:“夏天最好读《水浒传》,因为它写得痛快。冬天最好读《红楼梦》,因为它写得温暖。”夏天就要来了,是时候翻开我的《水浒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