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厮杀

齐鲁晚报     2020年06月17日
  文/肖永政
  肖永政,1961年生,1983年大学毕业后从事教学工作,后进入《威海晚报》当记者,旋即进入《威海日报》当记者,2006年为《威海晚报》编辑。在上述两报发表过数十篇纪实文学报道。 
  我刚踏进阁楼的门,“空袭”就发生了。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两只大喜鹊,像打架老手一样扑向正在天台晒肚皮的花猫“咪虎”。八个月大的“咪虎”哪见过这阵势,一个激灵翻身躲过,同时“嗷”地一声尖叫示警。我听到没有出门相助,而是忍着同情在楼内偷观。
  第一波“空袭”没得手,这对喜鹊分左右站在阁楼顶上的屋檐角,居高临下对着花猫叫骂。沙哑的嗓音伴着不知为何而生的怒火,就如一对骂街的泼妇,不停地“喳喳”乱叫。
  看浑身颤抖的花猫动也不敢动,喜鹊又发动了新一轮袭击。它们像一对长、僚战斗机配合密切,轮番低空掠地,并在最低点时用尖喙猛啄花猫的头部和背部。啄中的喜鹊一边得意地高声“大笑”,一边拉起复飞。在第三次被啄中时,惊慌的花猫终于忍不住拱身向阁楼门开溜。眼见手下败将要逃,两只喜鹊连忙飞向前面阻挡,花猫一看不妙,向中间院墙边一滚,不等喜鹊拉起再来,以墙为掩护一溜烟窜进门里。
  一脸惊魂的花猫一进门,先放心地重重打了个响鼻,正当它抖擞全身毛发,要发泄一下这碰上的晦气时,一转身看到伏在窗台上的我,它猛地长长叫了一声,那神气分明是说:啊,原来你躲在这儿,对本主子见死不救啊!
  晚上,受伤的花猫躺在全家人面前,摆出一副奄奄一息的可怜状,谁喊它,它也不理。拱背时骄傲的最高点被啄去了皮和毛,黑白各半的耳朵印上红色伤痕。此场面增大了家人的公愤:和平“居民”在自家领地晒太阳,为何得不到应有保护?顶着压力,我只好说“咪虎”虽然是全家的萌宠,可与喜鹊毕竟是动物间的搏杀,适应的是丛林法则,人类不应涉足过度。家人对此无法接受,但“咪虎”听了却睁开了眼、竖起了耳朵。熄灯后,它不顾伤痛,在房间里不断地匍匐、虎跃、撕咬,丝毫没有上午战败的沮丧。
  春天的天台不是每周都有这样的生死擂台赛。但只要双方见了面,“虐猫”就成了喜鹊的“拿手戏”。听到天台上吵成一片,我就知道新一轮厮杀又开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台开放的时间越来越长,傍晚也会听到吵闹声。我常想,这何时有个了结呢?
  这天,从外面进到楼群空地,就见三五个邻居仰头向我家单元楼顶观望。有人说喜鹊喳喳闹的,得有多大的喜气啊。我暗自笑了笑,准备悄悄过去。不料对面顶楼的一位女邻居叫住了我:“是猫上了天台?当心别让喜鹊杀了!”哟,真有高人。我连忙请教。她说,去年此时就是这对喜鹊夫妻,对,这俩口子合伙诱杀了她家的胖蓝猫。
  我顾不上道别,一口气爬上顶楼,如同这位女邻居所述的场景发生了:对于胆子变大的花猫,俩喜鹊不再发动“空袭”,而采用和缓的方式,一步一步地向天台楼板的边缘溜达,引诱花猫在虎跃中,跌下二十米的楼底。女邻居的蓝猫就因受到自以为到嘴的诱惑,在跳起捕捉的瞬间,喜鹊却一仄身子闪开,蓝猫重重地把自己掼下楼去。虽经宠医全力救治,仍然不治身亡。
  “咪虎”紧瞪眼前仇敌,两只后爪在楼板上不断攒动;喜鹊一方似乎是丈夫的一只,趾高气扬地来回溜达,当它第N次向楼外转过头时,“咪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去,我当即失声喊出:完了,完了!
  咬住公喜鹊翅膀的“咪虎”,发出了低沉的怒吼,公喜鹊因没能成功闪身而发出了悲鸣,在离楼外仅几厘米处边缘挣扎,引来了母喜鹊拼死援救。一只在前拼命向楼外拽,一只在后催命般向前啄,夫妻俩的目的十分明确:拽拉出楼顶,让这该死的天敌溶化在这春天的空气里。
  “咪虎”口咬着公喜鹊,四只爪子紧蹬楼板不向楼边滑。由于受力大,身体构成了空前的“弓”形。在这生死关口,救夫心切的母喜鹊跳起来,向“咪虎”怒睁的眼一口啄去,“咪虎”急闪头松了口,公喜鹊一个趔趄跌下楼。母喜鹊一看丈夫脱离“虎口”,连忙蹿上花墙尾随而下。等我跑上天台,与一嘴鹊毛的“咪虎”向楼下看去,只见公喜鹊在飘着羽毛的楼底空地上一瘸一拐地悲号,看到母喜鹊到来,连忙硬撑着起飞,会合一起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我和“咪虎”目送着它们升空远去。
  生死战后,我再没见过这对也许正在哺育期的喜鹊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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