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钦国

　　6月19日,山东大学举行2020年本科生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送别一校三地全体本科毕业生。受疫情影响,为保证师生安全,今年山大的毕业典礼与往年有所不同,典礼全程采用连线直播的形式进行。在拔穗礼上,毕业生全体起立,自己庄重地把流苏从学位帽的右前侧移到左前侧,大大的照片令人格外动容,这场特殊的毕业典礼将会给这届毕业生留下别样的记忆。
　　大学学位制以及大学举办毕业典礼均系舶来品,起源于中世纪的欧洲,现在意大利、法国等欧洲不少国家都有多所近千年历史的教会大学,最早的毕业典礼与学位制即源于这些古老的大学。中国早期的学校多与私塾、书院有关,现代意义上的大学起源于清朝末年,距今不过百余年。19世纪末的戊戌变法虽以失败而告终,但1898年清政府创办的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前身)却作为为数不多的变法成果得以保留下来。京师大学堂作为中国近代第一所国立大学,标志着中国近代国立高等教育的开端,使中国教育模式掀开了新的一页。但直到1907年3月,京师大学堂才举办了首届毕业生典礼,103名学生获得毕业证书,中国大学现代意义上的毕业典礼即肇始于此。
　　严格来讲,京师大学堂并不是一所单纯的高等学府,它还行使相当于现在教育部的一些职能,比如统辖各省学堂。山东大学堂(山东大学前身)是继京师大学堂之后,中国创办的第二所官立大学堂,也是京城以外中国第一所现代意义上的大学。1901年,山东巡抚袁世凯上奏光绪帝《山东试办大学堂暂行章程折稿》,当年11月即获批准,在济南泺源书院的基础上创办了官立山东大学堂,周学熙任管理总办(校长),但直到1934年才举办了首届毕业典礼——《山东省城试办大学堂暂行章程》中有一段话广为人知,“公家设立学堂,是为天下储人才,非为诸生谋进取；诸生来堂肄业,是为国家图富强,非为一己利身家。”后来,“为天下储人才,为国家图富强”成为山东大学校规。
　　山东大学之所以在成立30多年后才举办首届毕业生典礼,源于时局变化和命运多舛——从1901年成立到抗日战争初期,30余年间三次停办、四次迁址、五次更名,可谓命运多舛。囿于每届学生都难以按时完成学业,故无法办毕业典礼,直到1934年才首次举办就不足为奇了。
　　1901年官立山东大学堂成立,1904年更名山东高等学堂,1911年更名山东高等学校,1914年首次停办。1906年至1920年间,山东公立法政专门学校、山东公立农业专门学校、山东公立商业专门学校、山东公立工业专门学校、山东公立医学专门学校、山东公立矿业专门学校等六所专门学校相继成立,1926年,山东军务督办、山东省省长张宗昌将六校合并为省立山东大学,1928年“五三”惨案发生后因经费无着,学校再次停办。
　　1929年,根据国民政府安排,蔡元培等担任国立山东大学筹办委员会委员(共九人),倾力于国立青岛大学的重建,他亲力亲为,题写校牌,出席开学典礼,致函监察院院长吴稚晖,请其帮助解决办学经费等,为国立青岛大学创办倾尽全力。1930年,国立青岛大学创办,9月20日举行开学典礼,校长杨振声致辞时表示,“(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决定设一国立大学于山东境内,乃归并前山东大学及私立青岛大学而设诸青岛”,《申报》对此进行了报道。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学校先后迁至安徽安庆、四川万县等地,1938年“暂行停办”。
　　1931年8月中旬,蔡元培利用来青岛参加中国科学社会议的间隙,应校长杨振声之邀到校为师生作报告。1934年9月20日,学校成立四周年校庆时蔡元培再次到校演讲,评价此时的国立青岛大学“文理学院之合设,工学院与理学院之连贯,农学院之专事研究”,希望“学生享此幸福,不可辜负之”。
　　1932年6月,因学生闹学潮杨振声辞职；9月,学校由国立青岛大学更名国立山东大学；10月,教务长赵太侔接任校长。值得一提的是,两任校长杨振声与赵太侔均毕业于北京大学,都曾考取官费留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接受过现代西方教育,思想较为开放。作为蔡元培的学生,两人任校长期间均效仿蔡元培“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的办学理念,能够摒弃门户、地域、专业之见,先后邀请闻一多、梁实秋、老舍、沈从文、洪深、王淦昌、童第周等各界知名学者来校任教,一时群贤毕至、名流咸集。首届毕业生臧克家曾在回忆录中如是评价,“都是著名的学者,举国皆知”。
　　1934年在山东大学认教、后来成为“两弹一星”元勋的王淦昌回忆,“三十年代国立山东大学的学风,较为严谨笃实……注重质量,实行学分淘汰制,所以学生都肯勤奋攻读,刻苦上进,形成浓郁的学习风气”。
　　学校厉行节约,将有限的经费、资金用于购置试验仪器、添购图书,使得教学科研条件不断改善,并创办了《科学丛刊》《文史丛刊》《励学》《刁斗》等系列学术刊物,在多个领域培养了一批广受影响与后人尊敬的专业人才,真正达到了“为国家图富强,为社会储人才”的办学宗旨。山东大学官网如此介绍这段历史,“此时期……校内人才荟萃,名流云集,师生勤奋教学、成就斐然,成为学界仰重的国内知名高等学府。”
　　国立山东大学学制四年,采取学分制,毕业时授学士学位,与现在相似,但管理、考试要较现在严格很多。当时的考试包括临时试验、学期实验、毕业试验——毕业实验类似于现在的毕业论文答辩,评委由知名教授、校外专家组成,要想顺利毕业殊多不易。
　　到底有多难呢?来看这样一组数据:1930年在济南、青岛两地合计招生176人,实录92人,审定及格者55人(国文系18人、外文系11人、数学系9人、化学系8人、生物系5人、物理系4人),实际毕业53人,能够毕业者仅1/3。臧克家、丁观海(丁肇中之父)、梁绣琴(梁实秋之妹)、王昭建(山东省主席王耀武秘书)等就在这53人中。
　　1934年6月14日首届学生毕业实验结束,6月23日举办毕业典礼,著名数学家、文理学院院长黄际遇任总招待。初时,学校担心宾客过多礼堂容纳不下,临时在操场上搭建了彩棚(用于遮阳),但天不作美,因下雨典礼临时移至学校大礼堂。23日9时许,“各毕业生男着黑色制服,女着白色长服,整洁素雅……由体育部宋主任(宋君复)领导毕业生,整队而入,全场掌声大起。”黄际遇回忆,“礼堂正中为主席台,左为新闻记者席,右为教职员席,台前为记录席。座位前数排为来宾席,中为毕业生席,在校同学均坐最后。”对本次毕业典礼,6月25日《国立山东大学校刊》即以《本校举行第一届毕业典礼》为题进行了报道:“本大学本届……毕业学生共计53人,毕业布告在案。本校成立历经四载,此次为第一届毕业,故于考试结束后,即着手筹备第一届毕业典礼。典礼日期为6月23日上午九时……秩序极为严肃。”
　　典礼现场热烈而又隆重,名流增辉。国民政府教育部长王世杰致贺电,中央常务委员陈立夫、山东省教育厅厅长何思源等知名人士到场祝贺,百余人见证盛典。典礼开始后,校长赵太侔首先致辞,青岛市长沈鸿烈颁发毕业证书,陈立夫、何思源、张竹溪、沈鸿烈、黄际遇等依次致词,蔡文显代表毕业生致答谢辞,“直至午后一时半始于修场,典礼成退席。”
　　值得一提的是,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委托沈鸿烈)特为成绩排在前九名的毕业生丁金相、赵幼祥、蔡文显、薛傅泗、高哲生、曾在因、冉昭德、王聿相、许振儒发放纪念礼品,这些优秀毕业生“无不喜形于色,极感兴奋”。典礼结束后,全体出席典礼的人员移至科学馆前合影留念,历时近5个小时方结束,在山东大学120年校史上留下了极其浓重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