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涵

　　张颂文,这还不是一个让人十分熟悉的名字,但是,提起他在《隐秘的角落》中扮演的朱朝阳的父亲朱永平,相信不少观众都会竖起大拇指说,“好演员”。
　　为了约张颂文的采访,我给他的微博发去私信,不到半个小时便得到了对方的回复:“谢谢你的认可,但最近为了新戏的角色做准备,已经跟公司推掉了所有的采访。”为了拍戏而提前“闭关”,这像是张颂文这个“戏痴”的风格。几个月前,有媒体发表了一篇名为《腰部演员的哀伤》的文章,张颂文是被采访对象之一,成为了“腰部演员”的代表人物。他自述,自己的演员生涯已经经历了20年的“寒冬”:曾经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他的年收入没有超过两万元,房东都没好意思向他提出涨房租。就在三四年前,他的片酬还只有几万块钱,甚至被提出过拿20万赞助费才能换得角色的要求。今年44岁的张颂文至今无房,在北京六环外的顺义乡下租住了11年的平房。在文章的末尾,张颂文想要以报道为证,给自己立下了今年要在老家广东韶关买上房的小目标。
　　《隐秘的角落》成为爆款出圈后,网友们给张颂文的微博发去了许多关于买房的“慰问”,“张老师的演技值一套房!”让他乍一看还以为是房地产广告。结果,受疫情影响已经停工大半年的张颂文说,今年在老家买房的愿望目前看来还实现不了。流量明星可以拿天价片酬,而张颂文这样的实力派演员却买不上均价7000元的房子,许多网友替他打抱不平。可是,尽管现实如此骨感,张颂文对于自己所从事的演员行业,还是保有着一贯的热情和感恩,“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抵得过热爱两字?”就像他之前说过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做我喜欢的事情,我没有被这些逼得离开这个行业,多好啊,我很幸运。”
　　张颂文能够接到《隐秘的角落》这样的本子,是他的幸运。《隐秘的角落》能够遇到张颂文这样的演员,也是一种幸运。张颂文很会给自己“加戏”,而且他加的戏都能够成为“戏眼”,让一个原本扁平化、不吃重的角色成为全剧的一大亮点。被网友们称为演技教科书的那场吃馄饨的戏,原本是只有5秒钟的过场戏,却被张颂文“篡改”成了名场面。按照原来的剧本,剧情是朱永平没有接稳老板递过来的馄饨,结果撒了一地,朱永平蹲在地上捡馄饨。可张颂文觉得这样的设计传递不出更多的内容和情感,于是他做了一番改动。让夜宵老板按照惯例给了朱永平三份馄饨,本想把馄饨丢掉的朱永平,后来决定替去世的女儿吃掉这碗馄饨。原本是食不知味地机械吞咽,因为桌腿的不平让他身子一歪,一下子激发了内心的情绪,于是和着眼泪悲咽着吃下馄饨。网友评价说,“真是演尽了成年人的崩溃”。这场戏也是张颂文进组后的第一场戏,为了表现出痛失女儿的父亲形象,张颂文在开拍前绝食了3天,并且刻意熬夜,才达到了角色的特质。他还考虑到,因为是下楼吃夜宵,所以角色的衣服一定是衣领松垮的家常衣服,脚上穿的是能够一脚蹬的鞋子。这样丝丝入扣的细节控,才真正是作品的加分项。
　　朱永平在剧中出场的第一次戏,剧本中本来也没有台词,全靠张颂文的自由发挥。身为广东人的张颂文把一大段地道的粤语代入,瞬间表现出了朱永平生意人的身份、暴发户的性格以及对儿子的漠不关心。原本设计的打麻将也在张颂文的建议下改为打牌。“一打麻将几个小时不挪窝,怎么能把生意做好?改成打牌,一局几分钟,随时可以走人,这样才真实。”原著作者紫金陈看后说,“张老师的表演是最让我惊讶的,张老师演得比小说写得生动多了。”
　　张颂文还不忘对自己的表演“吹毛求疵”。他觉得在剧中有两点遗憾,一是开场时从粤语切换到普通话太过标准,应该说“广普”更地道。二是没有驾照的张颂文对开车不熟悉,肩膀的紧绷状态让角色看起来不够真实。
　　《隐秘的角落》是让张颂文出圈的作品,而去年上映的娄烨执导的电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已经让张颂文获得了圈内的认可。开拍前,娄烨只告诉他要出演的是一个40岁的开发区建委主任。为此,张颂文竟然特意找了一家城建委的单位去上班,每天跟同事在饭堂吃饭,去拆迁现场,管路边小摊贩。为了符合角色形象,张颂文增重30斤,还把额前的头发全拔光。因为要在片中和小宋佳饰演一对夫妻,张颂文把两人的结婚照挂在床头,每天给自己洗脑。
　　张颂文在北京电影学院学习的表演理论是俄国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就是俗称的体验派,他也坚信这套表演理论。拍网剧《唐人街探案》时,他饰演一个泰国警官。有朋友要去泰国派出所办证时,他就好奇地跟着前往,拼命看那里的警察局里的人是怎么上班的。拍戏时,他不喜欢住酒店,而是通常租一个公寓。他觉得住在酒店里没有生活,而租房可以买菜做饭,还能深入当地人的生活。
　　在没有戏拍的日子里,张颂文转而去当了表演指导,这是他能继续留在演艺圈的出路。“没有人找我打篮球,那我只能选跟篮球比较接近的,那不就是用教练的身份在旁边站着,看他们打篮球?也挺好的,起码我依然在目睹这一切,感觉自己没被抛弃。”同时,这也是他为了能当演员的“曲线救国”之路。因为成了明星的表演指导,许多经纪公司的老板和导演都会观看他给演员们上课,这让他能被更多人看到。
　　那些被忽视、被挑选的日子,如今对于张颂文来说终于可以翻篇了。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之后,有100多个剧本找到了他,出道20年,张颂文终于有了“选戏自由”。在娄烨还未上映的新片《兰心大剧院》中,张颂文在片中饰演巩俐的老公。因为影院迟迟不开门,网友都替张颂文着急,心疼这个大器晚成的演员。他却云淡风轻地说,“我把事业规划到了死的那一天,所以就没什么可着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