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心中的藤壶

齐鲁晚报     2020年08月23日
  □王玉初

  女儿有一个性格,远超于我。
  刚进初中,女儿分在一个老师要求严格、同学竞争激烈的班级。第一天上数学课,女儿在课堂上打哈欠,老师发现后给予了批评。老师知道,刚进青春期的孩子很敏感。她担心女儿接受不了,下课后便又做安抚工作。她和女儿讲了半个小时,总觉得没有说服女儿。老师担心女儿从此会产生抵触情绪,便与我沟通。
  听闻,我也很担心。第一天放学,我问了女儿情况,和她沟通。第二天,我仍不放心,又提及上课是否打哈欠。她却说,“你不要老提这个事,我都忘记了,还提它干吗?”
  她嘴上说忘了,我却不敢忘,仍时刻留意她的数学作业和学习状态。过了一阵子,她依然喜欢数学,喜欢那个批评过她的数学老师。原来,只是我记得太多了。
  从小到大,我们都在被教育或提示要“记住”。譬如,要记住把玩具摆放好,要记住1、2、3,要记住按时起床上学,要记住雨天出门带伞,要记住努力学习。
  长大了点,要记住的东西就更多了。又如,要记住对客户微笑,要记住领导的行程,要记住女朋友的生日,要记住按时还信用卡,要记住到微信上点赞,要记住别人对你的好,甚至要记住别人的不友善。
  上了点年纪之后,记性差了,却仍要记住很多的东西:要记得按时吃药,要记得孩子们的生日,要记得提醒孩子注意身体,要记得……到老得不行了,仍要来个“老来多相忘,唯不忘相思。”
  记住的东西越多,人的内心可能更充盈,看上去人际关系也很好,到处都有朋友、熟人。当一个人静下来时,满脑子都是那些要记住的东西,甚至还要起床看一看煤气阀关了没,门锁了没。
  海洋中有一种很弱小的生物——藤壶,它少量吸附在鲸鱼身上,对鲸鱼并没有太大影响。可一旦藤壶繁殖多了,不但让鲸鱼难受,还影响鲸鱼的游动速度,让其无法捕食,最后导致鲸鱼的死亡。
  我们拼命记住的那些东西像极了藤壶:记住一些东西,并无大碍;记住太多了,人就容易变得焦虑,失去自我。
  鲁迅留下了七条遗言,其中有“忘记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虫”。悲伤,我们当然要学会忘记。有时,也要学会忘记一些好的事情。记住太多好的东西,不但包袱重,还看不到危险,容易盲目乐观,甚至导致自大起来。
  上帝给了人类最好的礼物——遗忘,但要去掉心中的藤壶,还得靠自己。忘记过去的欢笑,忘记曾经的悲伤,忘记功名与利禄,忘记经过的黑暗岁月,抬起头,始终向前,向着阳光,向着未来,那样每一天的生活都会是新的,都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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