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地

齐鲁晚报     2020年08月27日
  文/王福海
  我离开村已经十几年了,可是村头的山没有变,山路像一条粗粗的井绳,蜿蜒曲折而上,山坡的树木和杂草长得郁郁葱葱的,似乎比过去茂盛多了,山沟里哗哗流淌着清澈澈的溪水,仿佛在为小鸟的阵阵鸣叫弹琴伴奏呢,我没有心思浏览这些美丽令人陶醉的景色,双目急切寻觅着老妈的身影,我放开喉咙呼唤:“妈------!”“我在这儿-----”老妈在不远处回应,可是不见影儿,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都说老人赛顽童,难道说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妈同我藏猫?我迫不及待地喊:“妈,你出来吧,别藏了!”“哈哈,我的傻小子.......”老妈突然从一个大石硼的背后闪出来,她的裤角儿挽到膝盖下,双脚丫上还粘着湿乎乎的泥土,上身的蓝布衫前胸和后背被汗水浸透了大半截儿,脸上汗水溢满纵横交错的皱纹,都汇集在尖尖的下巴,一滴一滴淌在刚刚刨过喧喧的土里,灿烂的朝霞映照着她手中闪亮的大镢,我觉得站在阳光里的老妈美丽非凡极了。
  我几乎扑过去,从老妈手中夺过镢,呼哧呼哧地刨起来,老妈在一旁边撩起衣襟抹脸上汗水边说:“江儿,咱不刨了,回家说话儿!”我也不吭声,只顾一个劲地挥着大镢,仿佛山在摇,地也在动,一会儿就把这块不大的地刨完了,我也浑身大汗淋漓了,老妈慈爱地望着我说:“看看,我种地,你回家也跟着受累......”我立刻顺杆爬说:“妈,当初分地,我对村长说好,给你关照分块好地,可是你非要这几块山耩薄地的,拖拉机也耕不了,还得用大镢刨,多受罪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老妈白了我一眼说:“山下的泊地是好,可是花钱多,眼骨地的一亩,每年得上交提留一百五十多元,我的这几块薄地,估计有一亩多,没有人肯要,村长说谁要种着一年只交十元钱的提留,算是白种多便宜呀!这几年,我不断地挖呀,挖呀,每块地比过去都大了,估计有二亩多了,现在土地变得金贵了,村里有人眼红,说我捡了几块金元宝,还有说应该让我增加上交提留款......”
  老妈的年龄越来越大,她的地越来越多,可以说破车揽大载,我劝她少种几块地,多余几块给眼红的人的种吧,老妈摇摇头说:“这几块地都是我一镢头一镢头刨出来的,抓一把都能攥出我的汗珠子,我一块儿也舍不得给别人,再说,我种地少了,你一家三口在城里喝西北风啊!”
  我成家以来,每年老妈都亲自往城里给我送几袋已经粉好的白面,还有五谷小杂粮。有一天早晨,我在门外散步,远远看见头发苍苍的老太太,肩扛一袋子面,手提一桶花生油向这边走来,我的眼近视,远了看不清楚,凭感觉断定是老妈来了。
  我连忙跑着迎上前,果然是老妈来了,她见了我很高兴,放下肩上的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渍渍汗水,我见她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截子,我鼻子一酸,眼睛滚动着泪花嗔怪地说:“妈,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到车站迎一迎!”老妈喘着粗气说:“车站离你这不过三里路,打电话还得花钱,我扛来不就得了!”我又说:“妈你以后再来,可别带什么东西,面和油,我在城里可以买,价钱也不贵啊!”老妈慈祥地瞄着我说:“我在家种的粮一个人吃不了,就你一个儿子,我不送给你送给谁?”
  我的眼睛湿润了,连声说:“谢谢妈!”
  王福海(笔名:欧阳雪、江海、伏函、胶东丘岭等。)男,1950年生,大专文化,国家二级作家,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自1990年起,陆续在《解放日报》、《天津日报》、《中国文化报》、《羊城晚报》、《新民晚报》、《四川文学》、《儿童小说》、《东方少年》、《少年文艺》、《青年作家》、《青春》、《青年文学家》、《章回小说》、《神剑》等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故事、报告文学一千余篇,数百万字,并有多篇文章被《青年读者》、《东西南北》、《今日文摘》等文摘报刊选登和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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