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名媛拼单”的新闻突然火了,某自媒体曝光上海一些年轻女孩建群、拼单租用奢侈品拍照片,然后在微信、微博朋友圈里秀,搞“高价值展示”,以期结识“高富帅”。很多人说,自己对“名媛”的认知被刷新了,说得好像“名媛”本来是个十分“高大上”的词汇。其实,大家都误解了,这种“拼单式名媛”才最接近“名媛”这个词的本源。
　　法国堪称世界奢侈品生产头号强国,普拉达、LV、爱马仕、香奈儿等名牌奢侈品应接不暇。最早产生“名媛”概念的也是这个国家,法国有个“巴黎名媛舞会”,起源于19世纪,至今仍每年举办一次。早在19世纪初,“名媛”和奢侈品这两个概念就同时在法国出现了。
　　当时,法国社会在欧洲人看来非常奇葩,在那之前,法国人通过大革命推翻了旧制度,不惜以血腥屠杀的方式消灭了贵族。然而,当血污褪去,人们发现贵族老爷被消灭了,但他们的阶层依然存在,法国大革命不过是完成了一次“换汤不换药”的阶层替换。
　　于是,19世纪后的大革命时代中,人们抛弃了巴黎街垒中的阶层互殴,开始在日常生活中各自为战——有人为了确保自己阶层不下落而拼尽全力,有人为了实现阶层跃迁而处心积虑。
　　自古以来,改变或保卫阶层的最好方式,除了战争,就是联姻。巴黎的新贵们为了寻找与自己门当户对的配偶,开始模仿旧贵族频繁地举行各类舞会。于是,“名媛”与“绅士”一起,在这种舞会上被使用起来。只是,旧贵族已在大革命中元气大伤,某某公主或某某伯爵小姐在那个年头很难找,没有贵族头衔、却更加富有的新贵阶层的女儿们开始顶着“名媛”头衔参加交际。她们穿着名贵的奢侈品衣装,让舞会上的追求者们一下子就能准确评估她们的身份和财产状态,避免出现跳了半天舞却发现双方门不当户不对的情况,也省去了直接问对方年收入的尴尬。
　　“名媛”头衔和那些辨识度极高的奢侈品,在这种旨在撮合新贵联姻的舞会中,成了行走的征婚条件告知书。所以,在今天独领风骚的法国奢侈品行业,是19世纪法国新贵们的“纹章学”,用以保证他们不会发生阶层降级的错误婚姻。
　　然而,有规则就会有试图钻空子的人,哪怕是潜规则也一样。巴黎的舞池很快混入了大量“伪名媛”和“伪绅士”,他们不惜成本地买或租来各种奢侈品行头,想方设法混入上流社会,与真新贵一起纸醉金迷,最终目的是嫁入豪门或娶到千金,从此实现阶层跃迁。
　　巴尔扎克、大仲马等人笔下有过这类“名媛”,其中塑造“名媛”最成功的无疑是小仲马的名篇《茶花女》。在19世纪的法国小说家中,小仲马算是“一本红”作家,除了20多岁写的《茶花女》,大多数人就再也举不出他有啥名作。《茶花女》之所以迷人,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它跟前两天那篇“网红”热帖一样,深刻揭示了当时的“名媛”是如何生存的。
　　过去,很多中国书评将该书的主人公茶花女的职业,解读为高级妓女,这实在是天大的谬误。在书中,这只是出身贫寒的茶花女为了赚钱而做的兼职,她干这份兼职获得的大部分收入,都投入到了伪装“名媛”参加的舞会中,最终通过婚姻实现阶层跃迁。如若不然,她的结局恐怕也会是穷困潦倒而死。
　　茶花女的故事实际上取材于一个真实但更悲惨的故事。小仲马曾经迷恋的巴黎著名“名媛”玛丽·杜普莱西就是茶花女的原型。在现实世界中,玛丽也钟情于小仲马,却不愿嫁给他——因为小仲马的财产状况并不符合玛丽嫁入豪门的理想。最终,对这段无望的感情失去耐心的小仲马愤而出走,待旅行归来得知,玛丽已经因为忧思过度猝然离世,她病入膏肓时,所有曾经的追求者都离她而去了。
　　这位曾经的“名媛”最终死得很凄惨,她曾立下遗嘱,将财产扣除巨额奢侈品账单欠款后的余额全部赠给乡下的外甥女,但条件是外甥女永远不许来巴黎,不许成为和她一样的“名媛”。
　　“名媛”这个词从它诞生起,类似的闹剧与悲剧总是一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