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2日,阳光透过玻璃抚在赵宝成刻满皱纹的脸上。今年91岁的赵宝成举着一张照片看得出神,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炮兵,脸庞清秀,目光如炬,他穿着军装,戴着军帽,胸前印有“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字样,背后清晰可见一辆坦克。照片上的人就是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坦克兵赵宝成,70年前,拍摄于他们曾为之浴血奋战的土地上。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许建立　李静　高广超

保证每一辆坦克
跑得动打得响
　　1946年,年仅17岁的赵宝成被国民党“抓壮丁”顶替别人参军,训练三个月后便上了战场；在鲁南战役中被俘后,他转而成为人民解放军的一名坦克兵,此后还参加了济南战役等。
　　谈起出国作战的那天,赵宝成仍然记忆犹新。他说:“我们是晚上走的,火车从徐州出发,到了边境线原地待命,等到晚上坐汽车进入朝鲜。”入朝后,赵宝成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战车四团坦克三连技术副连长,负责坦克“抢救”工作。
　　回忆起那段激情岁月,赵宝成说:“保证每一辆坦克不能出故障,跑得动,打得响,这是我的任务。”打仗必须有准备,哪一辆坦克有什么特点,哪一个驾驶员有什么特长,赵宝成都了如指掌。
　　打仗必须保持头脑清醒,不能打无准备之仗。“一个连十辆坦克,坏一辆就是减掉百分之十的战斗力,坏两辆就是减掉百分之二十的战斗力,那还能打仗么?保障工作做好,才能保证战斗力强。”赵宝成说,“技术部埋头工作,都是志愿军里的无名英雄。”
用缴获的照相机
留下珍贵图片
　　虽然战争的岁月已经远去,但战争的记忆却深刻老兵的脑海。在抗美援朝70周年之际,赵宝成向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展示了十几张朝鲜战场上的黑白图片。赵宝成说,这些图片是用缴获的美国照相机拍摄的。
　　在朝鲜战场上,遇到美军空袭是家常便饭。在一次战斗中,人民志愿军用高炮击中美军的一架指挥飞机。赵宝成带领战士去打扫战场,“去有两个目的,第一是俘获敌人,想审问出有用信息；第二是看看美国‘送给’我们什么好东西。”
　　这次清理战场果然收获很大。在飞机上,赵宝成发现了一套完整的照相设备,包括相机、交卷、冲洗机等。赵宝成意识到这是个“宝贝”,将来大有用处,绝对不能损坏。他对战士们说:“别看着好看,都不能乱动。”于是,赵宝成便将这个“宝贝”带回了连队,并交给宣传科的战友使用。
　　赵宝成举着自己的一张照片说,停战后,我们原地待命。当时宣传科的人拿出这台缴获的战利品,“咔咔咔……”将一张张脸庞定格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时年24岁的赵宝成摆了一个帅气的姿势,背后是坦克,穿着军装,胸前印着“中国人民志愿军”。
隐蔽坦克打坑道
拆哑弹找弹药
　　对于技术保障,赵宝成老人说,有两件事可以说一说,一是为隐蔽坦克而打坑道,二是为了修理坦克而去卸美国坦克部件。
　　到达朝鲜战场后,赵宝成所在的坦克部队为躲避轰炸,需要在山体里打出坑道。那时的坑道高3.5米、宽4米、长7米,有时甚至能打到8米。赵宝成回忆说,他们驻扎在山里,因为石头很硬,靠人工不行,所以要用大量炸药,但是打坑道的炸药供应量却不够。怎么办呢?他们发现美国人的哑弹可以一用。
　　赵宝成说,敌机经常来轰炸,有时候沙滩边上能看到未爆炸的炸弹,于是为保证安全,他们先用绳子将那些哑弹拉到河里泡两天,然后再慢慢拉出来。
　　当时作为技术副连长,赵宝成带着技术员一起去拆卸哑弹的引信,卸完引信后赶紧扔掉,一般是把手榴弹和引信绑在一起,扔出去把引信炸掉。
　　拆炸弹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赵宝成便让其他人离得远远的。由于炸弹的尾翼是螺丝接口的,他就拿着锤子轻轻地敲,想办法拧下来后,就能看到里面的固体炸药。每一锤都惊心动魄!就这样,利用美军的哑弹,炸药供应量不足的问题就解决了一部分。
　　技术出身的赵宝成至今记得爆破细节:爆破前先在岩石上打70到80厘米深的洞,然后顶上炸药,再用不到30厘米长的树枝扎进,装上导火索,最后用泥巴砸紧封好。到吃晚饭的时候,放一炮,等到晚上再把碎石头运出来。
　　“当敌机来侦察的时候,我们就用树枝伪装起来,白天在里面砸,只能晚上爆破。因为一爆破,就会有白烟,容易暴露目标。我们不是工程兵,但通过打坑道,掌握了一些工程兵的技术,比如拆卸炸弹、钻研爆破,可以说,打坑道的任务锻炼了我们。”赵宝成说。
轴承零部件通用
找美军坦克“支援”
　　到了朝鲜战场后,保证每辆坦克都能动,并形成战斗力,是赵宝成的核心工作。而在复杂的战场环境中,自己动手解决了一部分零部件短缺问题,这让他非常自豪。
　　赵宝成所在的战车四团坦克三连使用的苏式T-34坦克,训练中,他曾经把T-34坦克损坏的零部件拆下来看,结果上面印着“USA”的字样。为什么苏式坦克上会有美国产的零部件,这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经过询问上级部门,赵宝成得知,二战时期,美国人支援前苏联,两国生产的坦克有些零部件是统一标准的。
　　这一信息至关重要。“我们使用的是苏联生产的T-34坦克部件、特别是轴承,也是美国人‘支援’了一部分。我发现,美国坦克的轴承跟T-34坦克是通用的。”赵宝成说。
　　当时坦克轴承换了,后方送不上来替换件,赵宝成就带着两个驾驶员,到处去找被击毁或丢弃的敌人坦克,在这些坦克上拆卸需要的零部件。
　　就凭着这么一股韧劲,坦克兵们自己动手,用美军坦克的“支援”解决了一部分零部件短缺问题。
　　从朝鲜战场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赵宝成从事坦克修理工作,后去了济南铁路局工作。
　　赵宝成说,当时他是连里年纪最年轻的,还没有成家。连长问他,怎么还没结婚。他回答:“成家得等我打完仗,我怕不能活着回去,我在思想上早已做好了准备。”回想起当年牺牲的战友,赵宝成抚摸着抗美援朝纪念章,感慨万分,“要珍惜现在的和平,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