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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乡琐忆
  • 2012年05月1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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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麻线的拨锤子
  纳鞋底
  □马翠华

  

  “上有蟠桃园,下有汶阳田。”我的老家汶阳镇,早年是泰安的西南乡,后来划归了肥城。汶阳南靠大汶河,一马平川,土地肥沃,旱涝保收,是个大粮仓。五岁前我和母亲还有姐姐一直住在汶河边的东史村。迁居济南后,每逢寒暑假常回去看望舅舅。
  汶阳也是大麻之乡。麻皮可以制作绳子、麻线,也能织麻布。古人常穿麻布衣服和鞋子。西周时麻衣是诸侯们朝服,后来是平民的常服。唐代麻衣还是学生服,韩偓《及第过堂日作》诗:“暗惊凡骨升仙籍,忽讶麻衣谒相庭。”大诗人杜甫也曾赋诗曰“麻鞋见天子,衣服露两肘”。麻鞋至今都是美观漂亮的工艺品。大麻浑身都是宝,麻叶沤肥,麻秆可以烧火做饭。
  舅舅家的麻地在一大片水塘边,小时候舅舅常带我到麻地里捉蝈蝈。茂密的麻秆齐刷刷的一丈多高,手掌似的麻叶绿得油亮,蝈蝈就在里面叫个不停。蝈蝈和麻秆一样颜色,我只听到叫声却总找不到它们,急得直跺脚。舅舅打着手势不让我出声,他悄悄地走进麻地抓住麻叶,慢慢把麻梢弯下来,这时会看到趴在上面的蝈蝈,有的还在颤动着翅膀叫得正欢呢。舅舅很快捉到许多蝈蝈,然后一个个放进编好的笼子里,我提着蝈蝈笼子喜欢得又蹦又跳。
  麦黄时节,开始杀麻。舅舅挥动镰刀把大麻砍倒,削掉枝杈麻叶后捆成小捆,然后三小捆并排捆成许多麻个子,码好放进池塘里沤着。沤麻是扒麻前的一道工序,沤麻须掌握好时间,否则不是扒不下麻皮就是麻皮霉变。经过沤泡,碧绿色的麻秆慢慢变成了浅褐色,捞出来解开绳子去晾晒,大半干就能够扒了。杀麻、沤麻、卖麻是大男人的专利,扒麻是女人们的活计。月亮地下或者是下雨天,小姑娘小媳妇都愿偎堆,一边唧唧喳喳拉呱,一边双手不停地扒麻。心灵手巧的女孩扒下的麻皮不仅宽窄均匀,而且长长的。
  那时我也跟着舅妈一起学扒麻,先用左手捏住一点麻皮扯开,再用右手大拇指伸到麻皮和麻秆中间快速地向麻梢勒去,不一会儿手指就被勒得生疼。舅妈说:“一根麻秆扒出四根麻皮才算好,你看你扒的,宽窄不齐都成了麻皮头啦。”扒好的麻皮还要经过硫磺熏,熏过的麻皮白净鲜亮。晾晒麻皮时,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挂得满满的。晾干的麻皮就能打麻线或赶集上店的去卖钱了。
  那时,人人都穿布鞋,冬穿棉、夏穿单。布鞋不耐穿,为了家人不漏脚趾头让人笑话,哪家的女人不是起早贪黑忙着打麻线、做鞋子?遇到孩子出远门,母亲们总是忘不了在他的行李中放进两双新鞋。布鞋鞋底是用麻线一针一线纳成,鞋底和鞋帮也是麻线缝在一块的,所以打麻线成了女人的家常。
  打麻线有两种方式。一是“打”,专用工具是“拨锤子”。“拨锤子”都用枣木疙瘩做成中间凹两端凸的圆柱体,圆柱中心钻眼儿,眼儿里安着一根上面带钩的的细铁棍。打麻线时,麻皮先喷几口水增加韧性,再把麻皮挂在铁钩上,随手拨动“拨锤子”飞转,随手不断地续麻皮,一会工夫就打成一股的麻绳,然后再合成麻线并顺手缠在“拨锤子”上。二是“搓”,“搓麻线”全凭女人的一条腿。她们坐在小凳子上,拿起麻皮就在小腿外侧不住地搓。才开始腿上的汗毛连根搓掉,甚至搓破了肉皮,疼得火辣辣的。搓长了,那小腿外侧变得非常粗糙,像是老榆树皮,难看死了。我宁肯学打也绝不学搓,何苦受那个罪呢。母亲戳着我的额头说:“你这孩子,就是怕疼。”
  再就是纳鞋底。大人们拿出破衣服,撕成碎片,用浆糊把碎布片一层层的糊到案板上,晒干后成了袼褙。然后剪出鞋样,就可以纳鞋底了。舅妈纳的鞋底人见人夸。当时我也纳闷,昏暗的油灯就那么一点亮,她怎么能在一旁飞针走线,还和家人说着笑着,纳出鞋底的扒锔竟是那么匀称呢?
  时代不同了,如今各式各样的皮鞋运动鞋让人挑花了眼,潮男潮女们谁还稀罕穿布鞋?不过,还是布鞋穿着舒服,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我已20多年没有回老家了,几年前老家表弟托人给我送来一双布鞋,我一直舍不得穿。有时拿出来穿在脚上,就仿佛看到舅妈在小油灯下打麻线纳鞋底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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