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
我家世世代代居住在济南宽厚所街一座独门独户的四合院里,上世纪50年代初期到我这一辈,已在这个深庭大院里繁衍生息了10代人。我们一家四世同堂按辈分居住,祖母年事已高,住在后院那座高近5米、门前有3层大青石台阶、宽厦檐的正堂屋里,台阶上立着4根有圆鼓形石座的棕色木柱,显得格外气派。如今年逾七旬的我,常常回忆起那时过年贴春联、挂大红灯笼、放爆竹、烛火通明守更待岁的过年习俗。
济南人把春联叫做“对联”或“对子”。贴在大门上的叫“大门对”,还有“二门对”、“屋门对”、“灶王对”等。我上小学的时候,过年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看父亲写春联。父亲每年都要买很多大红纸,把整张纸裁成对开,竖裁或裁成写横批用的长条。我总会抢先给父亲摆好墨汁,涮好毛笔,站在一旁静静观望。父亲挥毫泼墨,边开笔写下大大的“福”字,边说“先把福请到家”。我小心翼翼地把带着墨香的“福”平放在地上慢慢晾干,父亲若有所思,又提笔写下“爆竹声声辞旧岁 红梅朵朵迎新春”、“一家和睦一家福 四季平安四季春”等。父亲每次都要写好多对联,从中挑选自己满意的才用,也常有街坊邻居登门求字,父亲总是任凭他们随意挑选自家喜爱的词句,慷慨馈赠。父亲喜欢用“满院春光”、“一元复始”和“万象更新”做横批。除夕清晨,早早起来,兄弟姐妹们争相把各个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我手提糨糊桶跟随父亲,父子二人开始贴春联,从大门口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一直要贴到第五个院落。我望着那一副副红彤彤的春联,读着那喜庆吉祥的词句,年味浓浓,喜气洋洋,把大院装扮得分外灿烂……
家有祖传的四盏六角形大宫灯,棕色的木框上镶嵌有六面玻璃,绘着梅兰竹菊、瓜果梨桃和福禄寿喜图案,大宫灯要悬挂在正堂屋门前出厦木梁上。每当宫灯亮起来,大院里立刻蓬荜生辉,一派喜庆祥和的节日气氛。为了玩得开心,夜晚我们别出心裁地关掉院内所有的电灯,每人手提一盏大红灯笼,手里捏着刺刺冒火星的滴滴筋,排成一队,从前院跑到后院,来来回回,乐此不疲地欢畅戏闹。漆黑的夜里,我们一帮堂兄弟们,你追我赶尽情地玩耍,直到大人再三呼唤“该睡觉了”,我们才一个个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小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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