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玉山
1978年春节前,母亲给了我一件终生难忘的新年礼物:一件父亲穿过的、改小了的中山装。当时激动得我简直要疯了,忙不迭地脱下上衣,试穿起来。
“要上中学了,得有件好衣裳了。一会儿脱下来,等过年时再穿。”母亲站在我身后,一边说着,一边帮我整理袖口、衣领什么的。我知道衣服是邻居二婶帮着改的。二婶是一位残疾人,家里生活非常拮据,靠给人家洗衣缝衣的收入过日子。我有时见她提水、买粮食什么的挺吃力,就常帮她一把。她的手艺就是好,本来挺肥大的衣服,经她一拾掇,穿在我身上不肥不瘦、不大不小,好像是给我量身定做的一样。“见了二婶说声谢谢,人家一听是给你穿,说什么也不要钱。”母亲告诉我。
那时候,我家的情况和绝大多数家庭一样,收入不高,仅仅能维持正常生活开支。父母每月领了工资,总是先购买粮食、煤、油、盐等生活必需品,添置衣服什么的要积攒好几个月的钱,等过年时再买。那时大家既盼过年又怕过年。盼过年是因为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享用；怕过年则是花销太多,经济拮据,入不敷出,有时甚至会拉下饥荒(欠外债),好几个月缓不过劲来。所以平时谁要是有件新衣服,那是很值得显摆显摆的,无形中自己底气十足,也很让人眼馋羡慕。
穿上合适的中山装,我兴奋不已,摸摸这,拽拽那,不知做什么才好。瞅父母不注意,我随手揣上一把零散的鞭炮,悄悄地窜出了家门。街上行人不少,大家提着篮子,里面装着年货,有的手里拿着卷成轴的年画,一种过年的祥和、温暖气氛四处弥漫着。小伙伴们都在街上游玩,有的还不时地放鞭炮。见了我的新衣服,都大吃一惊,纷纷围拢在我身边,“哎呀,这么好的新衣服,赶明儿去大明湖照相,俺得借来穿穿。”七嘴八舌,都是夸赞、羡慕的话,我昂首挺胸地站在那儿,享受着伙伴们的恭维赞赏。
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至今我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大家正玩得高兴时,我口袋里的鞭炮忽然不知怎么被点着了,“啪啪”响了起来。我伸手忙不迭地往外掏鞭炮,哪还来得及啊。刚穿上的新衣服,还没等到过年就被鞭炮崩得下摆开了花破了相。回到家,母亲见此情景,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没办法,又去麻烦二婶修补。二婶见我泪汪汪的,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爽朗地说:“男子汉,哭咧咧的,多没出息。以后别莽撞就是了。”母亲给钱,二婶还是执意不要。后来,我回家拿了几个枣卷子送给了二婶。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而对于那件中山装和邻家二婶,我却至今难以忘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