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英
小时候,过年最高兴的事莫过于穿新衣服了。去亲戚朋友家串门听着大家对我新衣的称赞,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那时,生活水平低下,父母每月的工资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过50多元,平日里勉强维持一家人吃喝,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们买新衣服,所以过年穿新衣服的机会便显得弥足珍贵。
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父亲的胃病又犯了,整个冬天都要靠药物来维持,所以那段时间我们家的生活特别拮据,往往不到月底家里的面缸、米缸就空了,吃饭都成了问题。一直到了年底,眼看就要过年了,母亲却还没有要给我买新衣服的意思。
于是,我三番五次地问:“妈,你什么时候给我买新衣服啊?”每到这时,母亲总是显得很无奈,可每次都会答应着:“过几天就买。”转眼就到了腊月廿九,我的新衣服依然没有着落。我开始哭闹,一边哭一边喊:“我要新衣服!我要新衣服!”一旁的奶奶看到这情景,急忙把我拉出去,数落我说:“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家里的钱还不够给你爸买药呢,哪有闲钱给你买新衣服啊!”我大哭着说:“我不管,反正过年我要穿新衣服。”
到了除夕,我依然吵着跟母亲要新衣服,母亲一改以往的无奈,坚定地对我说:“你等着,过年我一定会让你穿上新衣服的。”说着,母亲就出门去了。等到天傍黑,母亲兴高采烈地进了家门,只见她一手拿着一块花布,一手拎着一些瓜子和糖。我的心里立刻乐开了花,觉得母亲真有办法,这下过年终于可以有新衣服穿了。随后我便趴在母亲旁边的炕沿上,看她是如何做新衣的。
接下来,母亲顾不上吃晚饭,便将花布铺展开来,用软尺先在我身上量好了尺寸,再用画笔在花布上画出衣服的轮廓,然后用剪子沿着画线“喀嚓喀嚓”地剪起来。等做完了这一切,母亲又开始用缝纫机缝制起来。从没有想到过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原来竟如此美妙,简直就像一首动听的乐曲。在这美妙的乐曲声中,不知不觉我居然睡着了。
当黎明的鞭炮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时,已经是大年初一清晨,睁开惺忪的睡眼,一下便看到了枕头边上放着的新衣服,我欣喜若狂。我急忙穿上新衣服,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不大不小正好。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出门找小朋友们去炫耀,并和他们一起玩耍游戏去了。
等我在外面玩够了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头,奶奶急忙走上前来对我说:“快去看看你妈吧,你妈晕倒了。”我一听,吓坏了,急忙跑到母亲的床前,哭着问:“妈,你怎么了?”这时母亲微微睁开了眼睛,说:“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后来,我才从奶奶的口中得知,原来,母亲为了我能够穿上新衣服,居然去卖血了,再加上年三十晚上赶着给我做新衣服,结果初一那天就晕倒了。
长大后,我曾责怪母亲:“为什么当初去卖血?”母亲说:“如果那年你没有新衣服穿,那将给你的童年带来多么大的遗憾啊。”母亲的话,让我泪流满面。
如今,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富裕,日子越来越红火,小孩子平时穿的衣服和过年不再有什么区别。然而,我却始终忘不了那个清贫却温馨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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