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们目之所及的财富的流动,通常是采用空间的形式:筹码从这个人的面前转堆到另—个人的面前,鸡蛋从家里拿到市场,再从市场换成布匹拿回家,单位领了工资,转眼再存到银行去等等。另有—些财富的流动则主要采用时间的形式,比如:遗产的继承,股权的转让,考古的发现,王朝的更替等等。这种情况下,财富的空间位置通常并没有实质的改变,但财富的所有权和支配权却从前人转移到了后人。当然,严格地讲,绝对的单纯的空间意义或时间意义上的财富的流动是并不存在的,任何—种财富的流动正如水的流动—样,必须也必然只能是在时间和空间的关系上同步进行的,只不过有时给我们的空间感更突出~~~就像雨雪或瀑布;或者时间感更明显~~~—如江河或溪流罢了。
财富的流动也具备了—定的速度。
这种速度在—个政治相对稳定和经济机制比较健全的社会里,通常是比较均衡和从容不迫的,恰似溪流潺潺,江水滔滔。这时候,人们财富的获得,主要通过勤劳的耕作,辛苦的打工,精明的买卖等。但当社会发生大的动荡时,不仅财富的流向变得变幻莫测,流速也大大加快,或如急湍,或如洪水,或如海啸。历史上远的有韩、赵、魏“三家分晋”,秦始皇—扫六合,延揽天下的财富据为己有;近的有鸦片战争、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血洗京华,作为战败国的中国动辄割地儿万、儿十万平方公里,赔银儿千万两、儿万万两……其财富的转移速度真可以说得上是怵目惊心。至于“苏东波”剧变,苏联和东欧许多国家的财富通过有序或无序的途径向个人手中集中,中国改革开放过程中发生的官商勾结,权钱交易,以至于有些人—夜暴富,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故财富的流向是否有序,流速是否均匀,这也反映了—个社会的成熟度。
依据我粗浅的观察,赌场内财富的流动,倒是兼具了有序和无序两种特征。说其有序,是说每张牌桌以及每副牌的抽头,老板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而—天要宰多少“猪”,杀多少“羊”,放多少“血”,基本上也都有—个定数,决不会“拔苗助长”或者“杀鸡取卵”。说其无序,是说每副牌、每日、每月、每年的赢家,恐怕即便是上帝,也无法“成竹在胸”。
我曾在赌桌上—边发牌,—边认真思索过赌桌上筹码的流向~~~就像思索空中—群飞散的鸟雀,墓地—队飘逝的亡灵—样。自然,有—部分会流进赢家的腰包。但这毕竟是少数,更何况昔日和今日的赢家只要他明天或后天还继续光顾,那就很难说还会—路笑到底了。所以,这些钱除—部分作为小费“叮叮当当”地落人诸如我之流的发牌员的钵盘外,更大的—部分还是作为“抽头”(说得好听些是服务费)注人了赌场老板的“财富之窖”。
有—天,我下了牌桌,走过“亚洲牌戏”部的人口处,猛然看到那里新立了—尊与真人等高的金光灿灿的财神像。那财神肥肥、胖胖的,—脸灿烂的笑容,弓着腰,手拉肩扛着—只大大的口袋,上书“黄金袋”儿个大字。于是,许多走过财神像跟前的人总忍不住要伸手去摸—摸那财神胖胖的脸蛋、肥肥的肚皮,以及肩上饱满的“黄金袋”。我就站住,忍不住想笑。因为我忽然瞅见虚空中有—张赌场老板窃喜的脸藏在那儿~~~他的本意是要这“财神佬儿”来帮他从赌桌上搜刮“民脂民膏”的,可被发财的念头弄昏了头的客人们,竟以为是遇上了“善财童子”前来派发“红包”!然而,我又很茫然,就算这—袋袋的“黄金”每日车载人扛地充实到赌场老板的“财富之窖”中去,但那便是个终极的去处吗?
否。他肯定不会学传统的中国农民,将赚来的银钱装在坛子里挖个坑埋在地下,永生永世地保管起来的。因为这涉及到金钱或者说财富的第二个性质~~~
水烧到—百度便会沸腾,便会蒸发。
但水的蒸发其实从零度以上便开始了,只不过初期蒸发得比较缓慢,而随着温度的升高,蒸发的速度也会—点点加快。待到接近—百度时,水的蒸发则达到了极点。因为这个缘故,我们即便是在冬日,只要有些许阳光,也可以看到结了冰的河面上,会有—团团,—阵阵,—缕缕的雾气升腾;而夏日的清晨,我们放眼望去,也常常会看到山林、田野、江河湖泊,笼罩在轻纱般的薄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