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光利

    升入三年级不久，村小学里又来了一个年轻的老师，他自我介绍说叫孟凡堂，大家都叫他孟老师，我们几个调皮的孩子私下里就叫他“饭汤”。

    孟老师每天都笑嘻嘻的，上课时也会不时来点幽默，一点也不像寸祥爷爷，老是板着面孔，因此孩子们都不怎么怕他。每次遇到背诵的课文，他就让我们一个个来背，谁也偷不得懒，我们男孩子多数背不下来，他就把我们轰到教室门口罚站。调皮的孩子就在门口喊破喉咙般背诵课文，那意思是说，你让我们罚站，我们就让你“饭汤”不得安宁。终于，孟老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铁青着脸说：“你们吼什么吼，都到教室里面站着去！”孩子们就都低着头满心欢喜地走进了教室。每天早晨快要放学的时候，他就让坐在后面的几个孩子去伙房里给他生火，我们都抢着去，好以此来逃避上课。

    一次，在课堂上孟老师问我一吨等于多少公斤，我没有答出来。谁想到第二天竟然又让我回答这个问题，我还是回答不上，孟老师气得说再也不叫我回答问题了。但第三天他又叫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当我怯生生地回答后，孟老师笑着说：“不容易啊，竟然答上来了，快坐下吧。”这件事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那时候，我们附近的店子集上打会，每天晚上都放一两部电影，这在那时对于孩子们可是天大的诱惑了。不到下午放学的时间，我们就在教室里悄悄地打听今天演什么电影。那天也合该福才倒霉，他坐在我后面，先是对着金钟说：“今天演《少林寺弟子》！”见金钟没有附和他，他就又对着前面的同学嚷嚷：“今天演《少林寺弟子》！”如此三番，终于，孟老师从外面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他拧着福才的耳朵让他去黑板上写下“少林寺弟子”这几个字。鬼才知道，刚才还兴奋得不得了的福才只写对了一个“子”字，孟老师对他的斥责就可想而知了。看着福才当众出丑，孩子们都挺开心，因为他是班长，平时没人敢惹他。

    在我们升入四年级不久，孟老师就调走了。当时没有人知道他走的原因，只是在许多年后，当我也决绝地离开这个寂寞而又闭塞的村子时，我才深深地明白，一个青年人在乡村的苦闷与儿时美好的梦想之间的挣扎是多么无奈。后来，也曾在路上遇见过孟老师，依然是笑嘻嘻的样子，颌下早已经是胡子拉碴，穿着也并不入时，看得出他生活的落魄。但他对我们这些曾在他手底下调皮的让他有些头疼的孩子，却比以前更亲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