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有一些事情让人难以忘怀，心生感慨。不是吗？说来让人难以置信，让我喜欢上文学这个灰姑娘的，竟是小学的一位体育老师。

    □孙秀斌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我随父转业离开部队，从南方海岛来到鲁南的一座小城。转学后，班主任看我是外地来的，个子又不高，特意安排在前排座位，也算是对军转干部子女的照顾。

    很快我就适应了这儿的学习环境，各门功课还跟得上，除了语言环境和我以前学校不同，别的没啥两样，一切都按部就班，可谓波澜不惊。可不久的一次体育课，使我喜欢上了这座学校。

    那天下午上体育课，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上课的铃声还未响完，倾盆大雨就下开了。

    “同学们，今天的体育课怎么上？”体育老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大家。

    “老师，我们做游戏。”“老师，下五子棋行吗？”“我们想比赛踢毽子。”几个女生也在一边嚷嚷。

    一时间教室里热闹得像炸了锅。“好了，同学们不要争了，今天我们不做和体育有关的事情，我给大家讲故事好不好？”

    没人反对，也没人赞成。体育老师会讲故事？教室里凝固的空气，似乎也在质疑。

    在这有些尴尬的气氛中，体育老师拉开了他的话匣子。别看他人长得五大三粗，相貌严肃，可讲起故事来却绘声绘色，口若悬河。没几分钟，同学们个个都凝神屏息，支耸着耳朵像个小白兔似的静静地听着。他讲的是小说《林海雪原》，那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风光旖旎的北国景色，使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那天下课铃声响了好久，竟没有一个人离开座位。

    在那个没有电视网络，甚至收音机都极少的年代，体育老师的故事宛如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溪，浇灌着同学们饥渴的心灵。也就在那时我记住了，杨子荣邵剑波孙达得这些英雄人物，当然也有许大马棒座山雕小炉匠这些反派角色。就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看小说，很多年以后又迷恋上了写作。

    那一年，老天爷似乎特别帮忙，隔三差五地下起雨来。我们也就总有机会大饱耳福。有一次他讲累了让我们回答问题：“你们说为啥小炉匠斗不过杨子荣啊？”目光竟扫视到我。紧张的我竟不知如何回答，就说了：“我爸当过兵，等我回家问问再告诉你。”话音没落地，教室里就哄堂大笑，我窘得脸似在发烧，体育老师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走了。

    记得，那是最后一次讲故事，《林海雪原》没讲完我们就毕业了。不久，“文革”的号角吹响了，罕见的政治风暴，把一切秩序都打乱，不久学校就全面停课了。

    许多年后，在一次同学聚会时，我们又谈起了小学的体育老师。“体育委员”大刘说：就因为爱讲故事，体育老师“文革”时没少挨整，有人说他宣扬“封资修”，谈了好几年的对象也和他反目了断。听说，他后来调回老家一所偏僻的乡村学校任教。一时间，我心里酸楚得竟说不出话来。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的女儿都当了老师，可我的小学体育老师，您又在哪里？教师节到了，我在心中想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