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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了一顿骂反而解脱了
———一位基层干部的内心独白
  • 2010年10月30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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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片 本报记者 张洪波 廖雯颖

    10月23日,齐鲁大讲坛,以“敢说”和“给官员上政治课”闻名的于建嵘教授讲得激情澎湃。台下,众多听众之中坐着专门从河北南宫赶来的傅学磊———他是南宫(县级市)市委常委、办公室主任。跟他一起来“找骂”的还有他老家河北临西县的三名乡镇长。

    听于教授“骂”完了,一直强忍着膀胱冲击的傅学磊急忙冲向厕所,他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有一种解脱:“我们属于于教授批评的对象,但他的话对我们很有帮助,他也为基层干部说了话,没把责任全推到我们这些人身上。”

    傅学磊没想到,他的这一次偶然来外省听于建嵘讲座的经历,会让他成为被采访对象。

    所以,24日晚上,当记者提出想采访他时,傅学磊犹豫了好一会,发回一条短信:“我想我可以为您讲一些来自县乡村的故事。但正像于建嵘教授所说,我们目前是最经不起媒体曝光的群体……”

    10月27日,在南宫市,料峭的寒风中,36岁的傅学磊留给记者的第一印象,是客气、成熟而又谨慎。

    来南宫之前,傅学磊在临西县老官寨乡当乡长。“做基层干部真的很难,特别难。”他反复说。

    傅学磊说,他当乡长时,临西有个造纸厂,废水直排到下面一个村,环村半周,棉花也不长了。先是村民上访,但这个造纸厂是县里当时的纳税大户,废水还在排。后来,在一个大雨天,几百个村民冲进造纸厂,把电闸给拉了。

    傅学磊赶到厂里。村民答应派几个代表,下午在村里跟傅乡长谈。下午一点,傅学磊啃着烧饼,开着吉普车,带着几个人进村了。这一次,他们被村民围住了,车胎也被扎了。

    傅学磊知道村民急眼了,就有可能打人,或者挑唆个醉汉出来打人,被打了还没处讨说法是次要的,但他这个乡长的威信如果没了,以后的工作可就没法干了。

    晚上9点多,傅学磊冲出了重围,他临走时告诉村民,明天一早他还来,没拉(说,编者注)开的事接着拉。

    “第二天不能不去,不去就是怕了,那村民就看不起你这个乡长了。所以我第二天一大早就进村了,不光为了表明诚意,也是因为一早村民都上地了,人少,而且没有喝醉的。”傅学磊很无奈地说,“因为县里已经给我们下了命令,要无条件解决这个问题。”

    傅学磊说他当乡长时,很佩服大他十岁的乡党委书记,因为他在处理基层问题时很有办法。

    老书记曾经给他们在村里的工作“不能动硬的”对象总结了三类人:家里有关系的;家里太穷的;家里有老人、病人的。根据这个原则,他们果然也没出什么大事。

    2006年,邢台公开选拔十名副县级干部,傅学磊准备去考。那时正值村支“两委”换届,几个村上访不断,傅学磊说他为此守了两个星期。为了不耽误学习,他把手提电脑抱到办公室,一边上网查资料学习,一边给人做工作,甚至说出请上访代表“帮忙”的话:“你看我现在都没时间复习了……

    一股看不见的怨气

    傅学磊曾经在博客上发过一篇文章《[实话也许逆耳]太原禁止进京上访有其合理性》。他说,那些仅仅是受了欺负、受了委屈而没有其他目的的农民,是不会越级上访、缠访的,“也许是没有那个意识,也许是因为窝囊、害怕。”

    当记者问他,这些真正受了委屈的“老实人”如果不站出来,政府会不会注意到他们时,傅学磊沉默半晌:“不会,乡里的财力太差。”

    傅学磊也常常在想,为什么不断有老百姓上访,为什么基层关系老理不顺:“农民心里有一股怨气,觉得自己吃了很多亏,但到底哪里吃亏了,吃了多少亏,农民不清楚,我也不很清楚,但吃亏的感觉很真实、很明确。”

    傅学磊说,他在老家群众基础还比较好。但他逢年过节和在外工作、经商的同村人一回村,老家人也许会说:“你看,他在外边工作就有车开,还有酒喝,我为什么不能?”

    傅学磊说,他也是农村出身,有时候能切身体会到那种感觉,“城市里高楼大厦修起来了,有了大马路、汽车,甚至地铁,可农民有什么?甚至连修条路也要集资。他们就会想,‘城市人肯定是沾光了,我肯定是吃亏了,所以我要回来’。”

    “而老百姓不断上访,可能就是因为这股想不清、看不见的怨气生出来的。”傅学磊甚至认为,“等到农民真弄清楚是哪里吃亏了,怨气会更大,正常和非正常的诉求会更多,情况会更不好处理。”

    有时存在的书生气

    “我有时候感觉很无奈,我也做过一些过分的事,但不这样,工作就没法推行下去,”傅学磊叹了口气:“没办法,就那么一种环境……”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有些黯然。

    2006年3月,邢台全市招考10名副县级干部,考试中的申论题,是定州绳油村事件,关于失地农民的话题,傅学磊回答的标题是《利益分化中呼唤权益伸张》,中间批评了政府及相应政策。他说当时下了个赌注:“如果是领导干部阅卷,我宁可选不上,肯定是‘这个干部政治上不成熟,不能用’;但如果是专家学者评卷,我就可能得高分。”

    最后的结果是,傅学磊考上了,笔试分比较高。

    有一次,傅学磊看到报纸上登了三个慈善家的事迹,他满怀希望地给三位慈善家每人写了一封信,用的是老官寨乡乡长的名义,希望乡里因家有大学生而形成的贫困户能得到帮助,可信如石沉大海,他最终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这种比较幼稚、比较书生气的事情,只能悄悄地做,如果公开做那就是傻子了。”事后,傅学磊悄悄嘱咐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要说出去。

    有时候,傅学磊也会做些“违背原则”的事,比如有的工程损害了庄稼、污染了环境,他会以乡长的身份把对方的项目经理叫来,然后让老百姓围住他,要钱,“只要能找出理由来,就让他赔些钱,工程不缺钱,可老百姓缺钱。”这些问题属于于建嵘教授讲的“人民内部矛盾”———能用人民币解决的矛盾。

    傅学磊还曾在博客上发表过《农民的缺位是网络媒体最大的缺失———兼问新华博客能否率先为农民安个“家”》,私下里,他却也有些担心,“有一天农民全部或大部分上了网,那就真难控了。”

    如今,他那经常会说一些心里话、自相矛盾的话、隐晦地骂人也会招来网友骂的实名博客,已经接近停了。

    我得到了一些解脱

    这次来济南听于建嵘教授讲座的想法,起源于傅学磊博客中转载的一篇《县政改革请自改变“异地为官”始》,虽然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篇文章的作者于建嵘是何许人。

    后来,他看齐鲁晚报得知于建嵘要在济南讲课,就想来听,但为这事他也酝酿了好一阵儿。他没敢喊现在的同事,毕竟于建嵘是以“骂官员”著名,“即使同事只是稍微一犹豫,我也会觉得自己很尴尬。”

    最后,他拉着三位临西县的老同事、老同学去了。这点大家很赞同,因为“乡镇干部不能坐井观天,也要听听教授的讲座,了解一下国家形势。”

    “于教授不是说吗,假如要搞拆迁,让我们千万不要冲在最前面。”傅学磊还清楚记得于建嵘那时说话的样子———“假如为这个事老百姓把你给打死了,你就白死,没有人敢把你追为烈士。因为只要追了,全国网民会把你骂死的。”

    当时底下人纷纷笑了,傅学磊也觉得百感交集。

    “上面任务压着,下面老百姓顶着,基层干部夹在中间,无比尴尬。”傅学磊说。

    在于建嵘犀利的讲课中,傅学磊突然感觉自己有一点解脱。“于教授也说了,很多事情不能怨基层干部,他没把责任全推到我们身上。”

    虽然,傅学磊也并不同意于建嵘的一些说法,“但是,我理解他为底层说话的想法。”傅学磊说,讲座结束后,他就像追星一样,与大家挤在一起请于教授签名。并且他还给于建嵘留了纸条,邀请他“到南宫调研,并给予面对面的指导”。

    傅学磊经常在很多场合重复季羡林的一句话:“什么是好人,就是做好事比做坏事多;什么是坏人,就是做坏事比做好事多。”

    他说,这句话应该能让很多人心理找到平衡,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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