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从

    老头、老太太结婚几十年了。孩子有五个，其中包括一个别人家养不了的女孩，四女一子。

    老头退休前是警察。老太太早先有工作，但为了照顾孩子，放弃了。他们一同走过最困难的时期。

    那年大地震，所有人拖家带口住进广场的大帐篷里，老头是警察，有很多任务要执行，于是只能靠家里一群小孩和一个女人搬东西占地。家里没有壮劳力，占不到好地方，只能挤在帐篷的最边上。那时候余震不断，老太太整宿整宿不敢睡，就怕自己一睡着再少了一个儿女。

    那时候还用粮票，家里只有一个人工作，根本养活不了七口人，老太太拼命干，拼命干，也挣不够全家的口粮，日子紧巴巴的。也许是营养不良，也许是累狠了，从那以后，老太太身子就不太利索。

    有一次，老太太病危，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但老太太硬挺了过来，也许为了孩子，也许是并不想死。但从那以后，老太太彻底伤着了，身体再难硬朗起来。

    现在，老头退休很久了，就呆在家里享享清福。五个儿女也长大了，成家了，各自有了孩子。大女儿和小女儿在本市，二女儿在邻县，三女儿去了别的城市，最小的儿子和老人呆在一起。除了三女儿隔太远没法经常回去，其他的女儿倒是几乎每个月都带孩子回去几次，不让老人无聊。三女儿每年在女儿放假的时候，也会带女儿回家看看，让老人高兴高兴。

    那个时候，老人开心极了，整天笑着，把泡了二十多年的药酒拿出来喝，酒封一开，呵，真香。

    今年夏天，三女儿照例带女儿回娘家，不过今年同往年有些区别———老太太刚刚从医院里搬出来，还需要吸氧。

    其实没有人来的时候，老头老太太的日子过得非常规律。早上三四点，老头出去晨练，

    大概五点多回来。做早饭，叫老太太起床，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喝喝茶。老太太歇会儿，缝点东西，老头去趟市场买点菜，回家以后歇歇，这就到了午饭时间，中午十一点就吃饭。中午午睡会。下午起床，喝点水歇歇，给儿女打个电话。偶尔有人来串门，然后吃晚饭。饭后老头去湖边转转，老太太看看电视，早早就睡了，生活十分规律。

    这次三女儿回家就有一点改变，早午饭后老太太需要吸会氧，隔三天去卫生室打次针。

    三女儿回来后，老头老太太的生活也就丰富点。老太太和女儿在主卧室聊聊天，谈谈最近发生的事情。老头和女婿在客厅谈谈天，天南地北地侃。一到九点半，老头就去给老太太和外孙女热奶喝，每次看着外孙女喝得满嘴白沫，老头就特别高兴。

    老头吃完晚饭还是会去湖边散步，在散步的时候会聊天，老头告诉外孙女他和老太太认识到结婚的经过———他们父母是同事，安排相了几次亲，感觉还不错，于是就结婚了。外孙女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但是她看得出来，从一个个细微的地方，老头和老太太是幸福的。

    老太太身体不好的时候需要吃药，老太太记不住，老头就找一个小本子，认认真真记下需要吃的药，吃多少，什么时候吃。老头眼睛已经花了，戴着老花镜，给老太太记药名的时候，外孙女蹦着过去，催促着老头快点出去，老头露出宠溺的笑容，嘴上答应着，手底下却还是认真得近乎一丝不苟。不一会儿，老头记完了，把本子放到一个触手可及的地方，载着外孙女去市场了。

    到了市场，老头先转一圈，大体看看有什么菜，再仔细转一遍看有什么老太太能吃的菜———老太太的牙都掉光了，吃不了很多东西，最后再转一遍，货比三家买最好的。

    日子，一直这么过着，老头和老太太相互扶持着就这么过了大半辈子，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路有多长，途中风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