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中兴 小的时候,尽管我认识的字不多,但谁家的春联写得好,谁家的字写得孬,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俺大爷不识字,有一年求人写了几副春联,也没找清顺序,把糨糊往屋门、外门、猪圈门上一抹,三推两糊擦就大功告成了。打眼一望,红彤彤的挺喜庆,甚好看。不想学校的老师正巧打门前过,一看字,乐了:“叔,贴差咧!”
俺大爷一愣怔:“谁说的?我专门找人写的,还能有错!”
老师辩解说:“不是字写差咧,是你贴的不对。把‘猪羊满圈’贴到屋门上去了!”
哈哈!一直到今天,拉起来都让人发笑。
还有一年,我跟着川哥去外村走亲戚,听说这村有个老头儿,腿脚有点儿不灵便。因为过得穷,就经常到田野里拔棵萝卜薅根葱,四邻八村名气不小。过年了,他也和别人一样贴了春联。外甥来给他拜年,一见春联不由怒发冲冠:“舅,这是谁写的?气死人了!”
老头儿还不乐意:“气什么气!我搭了一盒子烟人家才同意给写的。孬不了,谁看见谁喜哩!”
他外甥急了:“俺的糊涂舅哎!我念念你听听:‘一颠一扭下四坡,不是偷来就是摸’。横批是‘非偷不可’!”
老头儿一听气大了,要不是他外甥拽住,非找写春联人的麻烦。
这,也成了乡村多年来久谈不厌的话题。为什么呢?因为每当过年,一贴春联就让人想起来了。
我的字虽然写得不好,但每年都能在报纸杂志上发表十篇二十篇的作品,那就算个文化人了。于是,住在同一个家属院的左邻右舍们就拿着红纸笔墨找上门来了。我总是有求必应,还要现编现写,力求与别人写得不一样。常常是桌子上、床上、柜子上,屋里只要有空的地方就摆上了春联。
累虽累点儿,但到各楼道里走走,看见自己的作品“发表”在好多人家的门上,心头就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悦。
每当此时,总也忘不了乡下人给军烈属们贴春联的情景。
村干部们准备好写有“军民团结一家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等内容的春联,带上猪肉、烟酒等礼品,拉起一班人马,就敲锣打鼓地慰问军属。常常引来一大帮孩子,跟在队伍后面大呼小叫凑热闹。
到了军烈属家门口,有人就扯开嗓子唱歌谣:“咚咚锵,咚咚锵,对联送到大门上。幸福生活多美满,革命军烈永不忘!”
领头的村干部拿上礼品进家拜望主人,说上一大堆祝福的话。在主人热情的敬烟递茶中,小伙子们就刷刷地贴好了春联。主人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鞭炮,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止不住的热泪流满脸庞,呈现出无上光荣的神情。
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现在亲自动手写春联的人已经很少了,但喜气洋洋贴春联的心情,却一点没有改变,一年更比一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