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恩霆
过年回家。天南海北的东北人在过年回家的路上,免不了做同样一件事儿———多穿件厚衣服。的确,在东北人的记忆中,过年总与冬天的瑞雪紧密相连,似乎只有在寒冷的冬天过大年,才是真正有味儿的春节。
物质生活的宽裕和日常娱乐方式的多样化,让如今的春节少了过去的浓厚味道。即便如此,年夜饭和过年期间的团圆饭,味道却一直不减。这不减的味道不仅是饭菜的本味,还包括东北特有的黏豆包、酸菜白肉等等,这些东北人极其喜爱的地方饮食,即便没吃到嘴中,光看上一眼就觉得倍加亲近。
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春节期间的饮食。一些坚持老习惯的人家,就会架起油锅烧开翻滚的豆油,炸出金黄色的油饼和丸子,丸子有荤有素,炸出来的既可直接食用,亦可添加作料成为一道正式菜肴。在我小的时候,家里老人还会炸制一些菱角、藕盒和茄盒。满满一盆一盆的炸货,可以足足吃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
由于东北人中很多都是当年闯关东的后人,所以东北的过年习俗不免有些关里的痕迹。与之不同的是,过年之前蒸馒头的习俗,在东北变成了做黏豆包。东北盛产玉米,黏豆包大多是玉米面掺黄米面的,里面包着红豆馅,每个豆包底下还会粘上一块玉米皮,怕的就是蒸黏豆包时粘锅。
如今过年吃饺子是现吃现包,而在笔者小时候,过年之前家里会一下子包上几盖帘的饺子,预备着过年期间吃。东北天寒地冻,室外就是天然的冷藏室。家里有没有冰箱无所谓,只要把豆包、饺子、煮熟的肉食放到室外的缸里,就不怕变质变味,而且随吃随取。
在东北,寻找地道的东北年味儿还是要走出城市的。笔者的大姨家就在吉林四平市区不远的三家子林场。汽车驶出市区后,公路两侧就是望不到边的黑土地,更美的是上面沟沟壑壑都覆盖着白雪。翻过低矮的山岭,穿越白雪覆盖的松树林,林场乡村就在山坳里。河面冰封,孩子们划着自制的冰爬犁,家家户户的大门前都挑高挂着大红灯笼。
曾经的东北乡村一到冬天盛行猫冬,尤其到了过年,邻里乡亲的聚到家里打牌打麻将。如今的东北人也都走了出去,但过年期间相聚喝酒、打牌打麻将的习惯一直保持着。大年初二,我们一家人开车来到大姨家,炕上地上摆了两大桌,东北人的豪爽从喝酒上就可见一斑。喝酒、打牌、坐在炕上唠家常,成了那一天重复上演的节目。
过年大吃大喝难免油腻,但在东北却有独特的解腻食品———冻秋梨和冻柿子。外皮已黑、裹着冰碴的冻秋梨,咬一口拔牙(冰凉的意思),吸一口满是甜水;圆圆的大柿子外皮冻成了一个壳,咬开皮,里面的肉则已成了稀稀的浆。
过了春节预示着春天将至,可在东北真正的春天恐怕要等到清明之后,那时万物复苏,农田也将开始耕种。东北人的记忆中,春节总与雪相连,过年总与冰天雪地里捂着耳朵搓着手看烟花相连,拜年总与踏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互致问候相连,团聚总是室内热气腾腾的年夜饭与忽然滴水成冰的寒风相连。在东北过大年,是冰冷中透出年的喜庆热闹。也正因为冷,才让过年的团圆那样热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