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灿 其实,大姐并非胞姐,而是我在部队服役时一位首长的爱人,叫谭秀廷,籍贯郓城县,生前供职于省纪委机关。
初识大姐,是1976年的冬天,她那时是公社党委副书记,来济南部队探亲。刚当兵一年的我,在首长家里见到老乡大姐。次年,她到省委党校进修学习,毕业后留在了省委机关。至此,从陌生到熟悉,接触开始多了起来。言谈话语中,大姐教我如何做人、做事。
年轻时的我,幼稚、单纯,遇到问题还特别爱钻牛角尖。我当副班长时,长期与班长闹矛盾,大姐听说后,把我叫到家里,没有批评,而是耐心劝导,“正副职之间有矛盾,绝大多数时候错在副职,没有哪一个正职,去有意与副职过不去,因为工作大局需要副职配合”;“一个人只有首先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自己”;“不要想着去如何改变别人,而是要时刻想着怎样改变自己”……肺腑之言,至今犹在耳边。
我遵照大姐的指点,改变了态度,与班长和好如初。她看到我的进步是那样欣喜,也教导我不要骄傲,踏踏实实做事、明明白白做人。服役期间,我在同年兵中,第一个入党,第一个提干,并很快走上连职岗位。1983年,部队缩编,我确定转业,在即将离开军营时,大姐全家请我吃饭,为我饯行。临别,大姐只给我说了一句话:“弟弟,转业到地方一定别让姐失望。”
回到家乡,我被安置在县百货公司当仓库保管员,仓库只有组长和我两个人,那时,年轻的我终日在组长的领导下收货、发货、对账。失落、失衡、失望,种种情绪在心头挥之不去。当大姐了解到我的状态后,在百忙中多次写信开导我,让我面对现实,立足脚下,刻苦学习业务,学会适应环境。她教导我,“干一行,应该爱一行,否则不会有出息的”,还特别要求我,一定不能丢下在部队爱好写作这一特长,希望哪一天再看到我发表的作品。
我没有辜负大姐的期望,在之后的几年里,我从仓库保管员,到县百货公司秘书、办公室主任,再到县劳动局副局长等职。但随着我岗位的变化,大姐却没有祝贺我升迁的话语,而是问:“你钻牛角尖的毛病彻底改了吗?与同事们、特别是与正职有大的隔阂吗?”
每次听到大姐的话,我心中有对自己幼稚的内疚,更多的是对大姐的感激。并非胞姐,对我的关心却胜似胞姐,回首这些年走过的道路,每每感觉困惑、迷茫时,大姐的指点,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啊!
1998年,大姐听说我到乡镇任党委书记,欣慰之余,又委托她的爱人,已转业到省委机关的老首长,专门给我寄来唐传喜同志在聊城挂职时写的有关“三农”工作的一本书,同时附言:乡镇党委书记是党在农民心中最具体的形象,你要深入村、队,着力高效农业、情系农民,时刻想着为农民增收办点实事。我遵照大姐的要求去做,所在乡镇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多次受到省、市表彰。
有一件事我印象深刻,因为这件事,大姐非常生气并第一次冲我发了火:一年,省里派工作组深入到乡镇检查农民负担情况,我所任职乡镇的一个行政村农民负担超了十几元钱,被省工作组查出来。大姐在我的“求救”电话里没有安慰,更没有帮我说情,而是大发雷霆,批评我不讲政治,没有农家子弟之心,最后说必须接受处理。那次,市纪委在全市通报批评了我。当时,我真的“恨”了大姐一段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恨”反而渐渐变成了对大姐的一种尊重:大姐作为一名纪检干部,如无此境界和素质,那不是有愧于岗位、有愧于职责吗?
我在乡镇工作了四年调至县直部门,在任水利局长、建设局长时,大姐反复给我敲警钟:一定要严格工程招投标程序,一定不能收礼,并就工程建设送我六个字:廉洁、优质、安全,并要求我把这六个字挂在办公桌对面的墙上。
因工作关系,我经常到省直有关部门开会学习,工作之余都会去看望我的大姐,每次给她带去些家乡特产如粉皮、香油之类的。大姐在收下的同时,总会问一句:“是公款还是你个人的钱买的?”得知是我自己的个人心意时,她才露出笑脸,并再三叮嘱我:你们在基层工作,不要搞庸俗,不要认为不送礼办不成事,要把精力用在工作汇报上,用在争取优惠政策的理由上。
在大姐去世前夕,我因公去济南出差,准备返回时,大姐特意留我吃饭。席间,她不时给我夹菜,俨然一位慈祥的妈妈对待一个年幼的孩子,害怕我吃不饱,路上饿。未想苍天无情!我和大姐人世间的最后一面,定格在那天她送我上车的瞬间,竟成诀别……
岁月流逝,不少往事渐渐退出脑海,但大姐教我做人、育我做事的点点滴滴,却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三十多年,时过境迁,却历历在目,每每忆起,让我自省,催我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