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派记者 周青先 摄影报道

    第一眼看到日本福岛县东部农村的景色，你一定会被迷醉，假如你不知道数十公里以外正有一只巨大的无形的魔爪在天空飞舞。

    没几个人敢接近禁区

    这个季节在福岛，算不上初夏，天气还有些冷飕飕。从福岛市出发，沿着福岛至南相马市的114号日本国道向东南海滨走，不出十公里，你就会进入一片可媲美奥地利北部及德国巴伐利亚地带风景的乡村。丘陵和山地间掺杂着小块的平原，农民在水田里用原始的方式栽种水稻，翠绿的远山倒映在水田和河流上，随手去拍，就是一幅风景画。

    15日，经过艰难的努力，记者终于在福岛县找到一位故乡是江浪町的当地村民向井先生，他愿意陪记者进入那只魔爪遮盖下的江浪町和相马郡饭馆村一带采访，一位叫国井的中学生用可怜的一点英语做翻译。此前，记者已经被旅行社、导游、出租车司机多次拒绝和抛弃，对靠近禁区几乎绝望。因为没有人敢于接近那个地带，无论你出多少钱。

    到达川俣町时，市区街道上几乎见不到行人，114国道上，大批自卫队军车和挂着救灾标志的车辆、医护及消防车来往穿梭，其中有的车辆载着撤离的村民。川俣町离刚被划归禁区的饭馆村搭界。记者得知这里是许多撤离核辐射禁区村民的临时聚集地点，许多学校和公共设施成了临时避难地点。一些志愿者戴着口罩为难民服务，居住在临时避难所的灾民沉寂而平静，不愿面对记者镜头，似乎丢弃家园是一种不愿被揭开的伤疤。每个被迁移出的村民都有两张福岛县开出的证明，一张是准予救济证明，可以凭此获取生活资料；另一张是辐射区迁移证明，可以在乘车、居住各方面获得照顾。

    再往里走十几公里，就是相马郡的饭馆村辖区。本来这里是在福岛第一核电站20公里禁区之外，但因为风向等问题，这里的土地和牲畜、水源所遭受的辐射被测出严重超标，近日刚刚被划为新的禁区，居民需要移出，牛羊猪等牲畜将被全部宰杀处理，一些农民含泪告别被移走的奶牛。周边曾经喧闹一时的小镇和村子已十室九空，街道上死一般沉寂，几乎见不到行走的人群，一些超市也已经关闭。

    葱都开花了却无人收获

    继续向里走，沿着关 、小宫，向江浪町方向移动，沿途大片的沃野无人耕种，有的水田都平整好了，但不再有人插秧。一些农舍的主人将自己的家收拾好，关好门，钉好窗户，将水龙头和水池盖住，然后再离开，显然他们希望不久后再回来。日本人特别注意自己的院落美化，几乎家家户户种花种草。借助丰沛的降水，庭院里大片的郁金香和不知名的鲜花争奇斗艳，门前的菜地葱姜蒜长得旺盛，但因无人收拾，葱开花了也没人收获。

    在一条小河边一片肥沃的草地上，十几头牛已经被抛弃，自己吃草和喝水，居然也没有被饿死。一位返回家中取东西的村民比划着告诉记者，那些牛很快就会被运走宰杀、填埋，因为无论是牛奶还是牛肉都不允许卖了，否则就是违法。政府会给农家一些补贴，但是远远无法弥补农民的损失，一些农妇在自家的牛被拉走时大哭，难以割舍自己亲手养大的生灵。

    冒险也要守着故土家业

    在江浪町和饭馆村接壤处附近，记者跨过了一个设有禁行标志的小路口，进入一个小村子。大部分家庭的房舍没有了生活的迹象，门前和窗户上已经落下了尘土。记者注意到一户人家门口比较干净，门口还有一双水鞋，似乎有人穿过。靠近才发现，窗户下的地板上，一位老人席地而卧，盖着被子一动不动。据避难所的村民介绍，有些在禁区边沿居住的老人因为年老体弱，难以忍受临时避难所艰难的生活，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除非购买领取生活必需品，否则他们不出门。他们宁可冒着被辐射的威胁也要守住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家业。记者不愿打扰老人家安静的世界，鞠躬问候后悄然离去，同时心中替他祈祷：但愿您的余生可以平安度过。  不远处的村子入口，一只猫静静地卧着，眼睛盯住路口方向，记者靠近也不逃走。这只有灵性的动物，也许是在等候自己的主人早日归来？

    宁静祥和有时也很吓人

    核辐射禁区边缘的村庄，在傍晚的余晖下如同一片世外桃源，宁静，美丽，祥和。但太过于安静了，就像一片鬼城，静得吓人。往年这个时刻，该是家家炊烟、孩子们在街头奔跑嬉戏、满村充满欢声笑语的时刻啊！那一个个装点着在春风中摇曳生姿的郁金香的小院门口，按照日本农村习俗，妻子该跪在地板上或者鞠躬迎接丈夫回家：您辛苦了！然后再递上一杯热茶。可如今，鲜花依旧，而人去屋空，怎能不使人满怀悲情，感叹老天的不公平！

    太阳渐落，福岛县东部核辐射区边缘的天空和山间水田被染成了血红色，美得令人心碎。那是一分血色的美丽。我知道，20公里外发生灾难的福岛第一核电站内，数以百计的人们正在冒死扑救那团“邪恶之火”，拼尽全力要将它压在水泥混凝土和钢壳之下，不让核恶魔肆虐。何年何月，这里可以重归真正的平静安详，重归活力和生机？我不知道，也许没人知道。

    尽管学过核物理的我知道，这片家园也许原住民再也回不来了，但我还是希望这片土地尽早恢复往日的生机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