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普通洋人也学汉语，吃中餐，练功夫，唱京剧，买中国货，挣中国钱，娶中国妻子，嫁中国汉子，过融合式生活，在摩擦中磨合。

    汉语之间的交流并不封闭，我们随时可能遇到老外中的内行。一个黑人男青年挽着漂亮的白人女朋友散步，听到过路华人议论其艳遇，他回头质问：怎么的？哥们儿，不服哇？一个白人男青年个子很矮，听到过路华人议论其身材，他回头解释：爹妈给的，没办法。一个非洲青年肤色很黑，听到过路的华人议论其肤色，他回头堵上一句：就你白！

    贝尔法斯特的中国商会有个金发碧眼的雇员，叫威廉，他曾在天津师范大学留学，但说话没天津味儿，一口极标准的普通话。我的汉语比威廉丰富，但没他地道。不看脸，只听音，威廉是标准的中国人；不听音，只看脸，他是标准的英国人。刚来的华人英语不精，第二代华人汉语不熟，威廉成了语桥。过去，精通汉语的洋人都是学者或者神父，他们研究中国，并试图改造中国。如今普通洋人也学汉语，吃中餐，练功夫，唱京剧，买中国货，挣中国钱，娶中国妻子，嫁中国汉子，过融合式生活，在摩擦中磨合。国侨办灌制的礼品唱片，选的都是民族曲调，但都用西洋乐器演奏，旋律中有优美的文化边缘感觉，熟悉而又新奇，我们一路听着，身在摇，心在飘，。

    一名黑人学生曾问马教授：你们中国人把美国、英国、德国、法国都译成了好词，使人联想到了美丽、英俊、德性、法律等等，为什么把我们那儿译成“非洲”？马教授说，“非”也很好，“非常”的“非”。他说，不对，“非”是否定的意思。马教授对这种不满很是无奈。当初要译为“菲洲”就好了，形容花草美、香味浓，偏旁部首中有水有草，一派自然生机，“菲洲”朋友一定高兴。朋友高兴，我们也高兴。语言真是个精细活儿，用心才能用好。

    近几年，华文学校的学生成分有了变化，非华族裔也来报名，成年的、未成年的都有，而且越来越多。格拉斯哥华校全英最大，引来许多印度人修读，印度原是英国殖民地，被视为一个省，跨国移民就相当于国内搬家，所以在英国的印度人很多。移民视野开阔，对机会反应速度快，学汉语格外踊跃。当地政府也相当支持华教，不但有资金补充，还免费提供社区学院的教室。学汉语人数的增加，可以看做中国综合实力提高的民间指数。有些中国内地留学生试图考取当地的教师资格证，甚至认为在那里比在国内的就业机会多，这不是因为英国经济大有希望，而是中国的商贸活力扩大了英中关系领域里的职业空间。

    英国中文教育促进会会长叫武善雄，他们这些知名侨领很在意社会兼职，有的需要折叠名片才能写全。武先生最特别的头衔是“太平绅士”，只有对公益事业作出卓越贡献的人才能获此殊荣，这不光是一种荣誉，还有公证效力，由他签署的证明便是信誉文件。去年在侨会上，武善雄代表世界侨胞阐述华文教育见解，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最高规格会议上领衔发言了。武先生主持的民间组织，被称为传播中华文化的绿洲。他侨居英伦四十多年，深切感受到了西方文化的缺欠，不重视家庭伦理，会使孩子失去文明根本，虽然国学的优点不仅于此，但他在这方面体会最深。十年前，武先生开始推动国语与国学结合的深度教育，惊喜地发现了意外收获———英国主流社会的家长们很喜欢，对《论语》培养孩子的效果交口称赞。武先生说，不久以后，他要主持英国华文教师节，带领大家向孔子像鞠躬，不情愿者可以旁观，并不强求。只要他能这样宽容而坚定地行事，向孔子鞠躬的人会越来越多。到目前为止，汉语主要为经济语言，大多数学习者是为找工作增加机会。而在武先生那里，汉语还原成了文化语言，试图推动人的全面发展，这是更高层次的探索。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把事实世界建设成了意义世界，它内在于对象，是客观的“反应”，而不是“反映”。汉语作为表意文字，在意义建设上特别方便，通过语言学习会顺畅地接受东方精神熏陶，这是偏得。求内圣，修正果，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