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穆玉强

    烟台海滩上也有辛苦劳作的人们，以“渔获”为主要生活来源。在海滨孩子的心目中，有两种能人引导他们更亲近大海：背着破麻袋的赶海人和提着草木灰袋的海碰子。后者还连结着烟台的历史轶闻，令许多史志作者竭力钩沉。

    背着破麻袋的赶海人

    昔日的海滩上，踽踽而行着绝不结伴的赶海人。他们身边总有一群孩子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们，只见他们一只破胶鞋踩下去，稍倾抬起腿，湿滩上的脚印很清晰。他们又是蹲下身去，一挖就有收获；有时却是连踩几脚，都是扬长而去。烟台人称他们为“踩蛤的”，久而久之，都发现他们脚下“有道道”，孩子们缠住他们问，他们初不理睬，问急了，他们就告诉脚印上有小孔，可是真“依样画葫芦”了，挖出来的却只是“马蹄蛤”。当年在虹口宾馆北边的海滩中，马蹄蛤特多，个大肉艮，不值钱。所以人都说“踩蛤的奸”，大人则说：“他们得靠这个吃饭，都会挖他们得饿死！”

    是的，他们得“渔获”确实有限。在两潮之间不停蹲起，也装不满麻袋。涨潮开始，有饭店的伙计来收购，有时，游人给他们一块片片，也可以换得他们的渔获。

    这是一个因种种原因不能驾船出海的弱势群体。大海没有抛弃他们，他们凭借着海滩，与命运顽强地抗争。虽然年老体弱，可是过得潇洒自在，在海滩上留下不屈的身影。

    本领高强的“海碰子”

    “海碰子”是老烟台海滨特有的一道风景。

    所谓“海碰子”，其实是我国最早的一批潜水员。他们没有任何一点点现代化的潜水设备，却有着高超的潜水本领。一个水镜一把铲，提着网兜“碰”了海。所谓“碰”，即潜水。据说最棒的海碰子可以在水中待上十几分钟才浮出水面换一口气。他们“碰”海，就是捕捞海参。海参在冬末春初才长大，所以他们要冒着凛冽的海风，赤着光裸的身体，一次一次地潜入深海，捕捞上来的海参，要马上用刀豁开，撒上草木灰，否则就会“缩化”，价格大损。

    他们是孩子心目中的英雄，通常都会有一群孩子围在他们身边。他们的收获倒在海滩上，大一点的孩子们会七手八脚地去帮忙，共同分享碰海的快乐。他们的窝棚照例很热闹。

    横祸突降窝棚

    “海碰子”在海边一般都有一个十分简陋的窝棚，几块破船板支起来，搭上些许海草，只遮人的耳目却遮不住风雨，供作放杂物之用。过了冬季就绝少有人光顾，几成弃物。

    不巧得很，这年夏天竟让道台盛宣怀的七姨太看上了。这位在上海滩独领风骚的交际花跟随丈夫来到烟台之后，想洗好澡，脱下旗袍无处放，就随便找了一个窝棚，想不到竟撞上了窝棚的主人———一个姓曲的海碰子。

    这下子祸闯大了，“眼睛犯了错误”，不该看见那女人的白身子。道台勃然大怒，非治那“眼睛不规矩”的“渔花子”不可。吓得“渔花子”远遁故乡荣成。

    盛宣怀何许人也？他号称“李鸿章的算盘”，曾手握清代中国矿山、铁路、邮电、航运等18项经济命脉，一生权势炙手可热。他在烟台荣膺道台正是李鸿章在这里栽培的雅意，渔花子焉敢与之抗衡？

    一言难尽广仁堂

    情况突然逆转，是因为一次海难。光绪15年(公元1889年)，“保大号”货船满载贡品由上海北上，在烟台海域沉没。盛宣怀组织打捞，一时流言四起，有人指控他“中饱私囊”，惹得慈禧太后严旨训饬，要求全额上缴。

    这时候，“渔花子”就一下子变成了“海碰子先生”了。盛宣怀降尊纾贵，亲自接见了海碰子，却遇上了不买账的傲骨：让七姨太当众说清楚：到底是谁不规矩？

    那一天，海滩上人头攒动，争看道台大人的如夫人有多么精彩的表演。本来就风情十足的姨太太真的要当众脱下那华丽的旗袍……岂料却突然听到大喝一声：“滚！别脏了我的眼睛！”那个海碰子正气凛然地下了海。

    后来，在山东巡抚张曜的庇护下，盛宣怀由私吞贡品的待罪之臣摇身一变而成广施仁政的干练之官。主要就是建立了胶东最大的慈善机构———广仁堂。原来他上了一本奏折和《筹建广仁堂大纲》，声言用新打捞的贡品若干加上道台自筹的银两赈灾，以示皇家广施仁政。一个“新”字掩盖了他中饱贡品的丑闻，慈禧太后也大为赞赏，于是颁旨准奏，还每年拨给皇粮500担小米。

    盛宣怀化险为夷，留下了现址犹存的广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