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建党80周年前夕,我曾拜访过一位老人。如今,老人过世七年多了,可每当想起他,那个穿蓝布棉袄的倔老头的身影就会浮现我面前,让人陡生许多的思念和叹息。这位老人就是1925年入党的山东著名的老共产党员张文通。
□张贵君 论乡里辈分,我该喊他老爷爷,我从小就听关于老人的故事,也算是忠实的粉丝了。终于在那一天,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偶像”,当年他已是95岁高龄了。
那天的情形至今记忆犹新。
寒暄几句后,老人说,“孩子,其实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老古董。”在那堆厚厚的书稿前,“老古董”给我讲故事,一聊就是一上午,思想跨越了上百年。
老人清晰的思路大致有四个主题:应探讨“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台湾问题会水到渠成,完成祖国统一大业,视野应更宏阔;马路靠右行不符合自然规律;提倡恢复使用繁体字。
我怔怔地听着,在当时,那些观点闻所未闻,甚至过于“怪诞”。直到多年后,我才慢慢悟出,所谓对组织和国家的忠诚,竟可以是这样另类。而类似的一些观点,今天已在坊间悄悄流传。
这位“老古董”到底是谁?他就是1925年入党的山东著名的老共产党员张文通,我们村走出的共产党的“大干部”。与其他大干部不同的是,他没有写自己的回忆录,没把自己拍成电视剧,甚至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这位抗战时期的“八支队”政委、当年的西南局财政大员、后来的粮食部主要干部,越来越鲜为人知,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在泰山脚下,旧日的辉煌早就成了一片片浮云,他低调地过着自己的晚年生活,成了一位地地道道的倔老头,他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撰写他的长篇治国手稿,那里有他对未来社会的美好设想。
我问老人:想不想再回寿光老家看看?老人淡然地说,繁华见不得,贫苦见不得,还是不回了吧。老人倔强地认为,生病最多打三天针,三天之后听天由命。老人白寿之年驾鹤西去,果然再也没有回到故乡。
10年过去了,我写的那篇人物访记,因为老人当初的坚拒,始终没有发表。而老人撰写数年的治国手稿,大概至今也未出版。
如今,这些记忆的碎片又漂浮起来,老人不会再拒绝吧。那个矍铄的蓝布棉袄身影又在眼前蹒跚,似乎从未走远,然而,呜呼,如此倔老头,何处再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