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来考核的消息不胫而走，县官们的去留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传说最多的版本是：商红雨提任副市长，接替人选由市里派；仇长喜任市政协副主席，县长位置有两个人选：周岚岚和缝绍德。如周岚岚任县长，缝绍德要过到县委任副书记；如缝绍德任县长，周岚岚就兼县政协主席。业余组织部长们说，调整干部就像多米诺骨牌，一个动了，其他都动，一人卡住，谁都没戏。能否皆大欢喜，不在商红雨，而在仇长喜。

    就在与仇长喜谈心的那天当晚，二舀宿舍电话铃响个不停，有直接明侃的，有绕弯子透话的，有找吃饭喝酒的。

    以往，二舀只在小说、报纸上看过，现在，自己身临其境成了当事人。先是公安局长“黑煤球儿”打来的，说：“上次在卞大驴家喝多了点儿，总想向你道歉道歉，一直没倒开空儿。那天你走后，我说李县今后能成大事，不信你问大驴，有好几个人在场呢。还有件事儿，你一个亲属想调一下岗位，都办完了。”二舀还头回听说这事，想问个究竟。那边“黑煤球儿”也不容插话，开始唠起正事儿：“听说上边要来考核班子，李县要有啥想法，老兄给你撺拢撺拢。”二舀想说没有。

    只说了“没”字，对方立马接了过去：“行，李县谦虚，而且还有自知之明。现在大家议论老缝可能有‘戏”’，还请李县老弟支持一下，老缝如能上一步，对老弟也很有利，到时，我愿替你做工作。”

    撂下电话，二舀琢磨“黑煤球儿”的这番话，说老缝有“戏”，这“戏”指的是啥？是县委书记还是县长？你公安局长代表谁、为何要这样？

    正琢磨着，电话铃又响了。不等对方自报家门，二舀已听出是县文化局长。文化局长有点磕巴，越是着急磕巴得越厉害：“二舀你忙……忙啥呢？说话方便不？二舀说，没事，你慢慢说嘛。对方说是这样，你虽然分……分管工业，但文化事业的发……发展也离不开你……你的支持，我们班子想请你吃……吃饭，顺便汇报一下工作，你是全县……县的县长，不仅要管工业，也得熟……熟悉一下文化，为今后当……当主官打个基础。”二舀说：“吃饭改日再说，有啥事儿就直说。”对方说尊敬不如从命，按照您的指示，“我就直……直说了吧，组织部要来考核，省报一位领导让……让我捎信儿，给绍德县长关照一……一下。我看这事儿关……关系到你家弟

    妹，我就一口答……答应了。”

    二舀知道自己多说一句，那边就会有十句等着，因此耐着性子听，直到对方没啥说的了，才说声“知道了”。

    二舀有些莫名其妙，怎么都是给缝绍德说情的，还没撇的事儿，竟托到省里厅级领导，自己老婆也拴了进来，真是岂有此理！

    二舀随手拿起一本书，刚看两页，电话铃再响，只听里边大声小气地唠叨着：“我说李县，上次你定的几个企业减免税的事儿，我都办啦！不瞒你说，你的意见和缝县的意见很一致。不过，我可把这道金边镶在你李县政绩上了。我有个发现，如果缝县扶正，你当个常务，一定是珠联璧合最佳搭档……”今天是怎么了，电话一个接一个，像是约定好的，莫非政府班子真要大动？二舀尽量保持着平静，对税务局长说：“感谢你们对我工作的支持，我分管工业，与税务部门要经常打交道，今后还得多配合。有关绍德县长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撂下电话，二舀随手把线拔了。

    次日晚，电话铃声仍旧不断，乡企局、水产局、环保局、二轻局、交通局的局长或是副局长给二舀打来电话，大多都是给缝绍德拉票的。直到夜里十点多，说客们的电话才告一段落。二舀毫无睡意，拨了家里电话。思凤听是二舀，老大的不高兴，说：“啥了不起的事儿，非要深更半夜说，正做好梦呢，单位今年效益好，奖金每人十万，刚发到我这儿，就让你给搅和了。”“你那梦还是少做点好，天天想着奖金，以后你搂着钱睡觉！”二舀数落一通思凤，才把话转到正题，说：“你们报社领导也当了说客。”思凤不以为然：“他副总编能把我怎地？我又不想弄个一官半职的。关键是你，初来乍到的，还不知那儿的水有多深，在对待缝县的问题上，一定要慎重。”

    二十多天后，考核组果然到了。先是召开县直机关科级以上干部大会，听取商红雨和仇长喜代表两个班子的述职报告，两人的述职虽各有侧重，但难免会有重复。考核组给与会者发了两张表，一是对县委班子及其书记常委的评价表，一是对县政府班子和正副县长的评价表。没等考核组组长讲完填表说明，人们已簇拥到了投票箱周围。述职测评后，考核组立即开始谈话考核。

    考核组在县里一连工作两天，很快完成了任务，最后一晚，商红雨出面宴请，又在歌厅唱了一通歌，闹到半夜才罢休。